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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儒家思想看《水浒传》妇女观

作者:周俊玲




   当然,我们并不是说这几位女性该去通奸、杀夫、讹诈、堕落,她们的结局只是封建时代只追求个性、只追求所谓个人幸福的妇女的必然结局。即使按照现在的道德标准,她们的所作所为同样是被认为犯罪的。问题的关键是,作者在铺陈这些故事情节时,始终抱着“万恶淫为首”“妇女是祸端”的封建观念,字里行间渗满了这样的女性就是罪恶源泉的说教。“红颜祸水”的观念在中国封建社会根深蒂固,历史记载上往往将亡国殒命归咎于女子,对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进行种种非难。如殷商的灭亡不是纣王昏庸无道造成的,而是由妲己的美貌所致;东周的灭亡源自褒姒的嫣然一笑;中唐王朝的衰乱起因于杨贵妃……美丽的女子是败家亡国的罪魁祸首,人人得而诛之,《水浒传》在叙事中更是强化了这种看法,所以在作者的笔下,潘金莲们所受的惩罚要比男的严重得多。比如说,西门庆是被武松斗杀的,而潘金莲就被挖出心肝;潘巧云和裴如海私通,裴如海是被杀,而潘巧云却被肢解。作者没有给她们一丝惋惜、一点同情,只是一片咬牙切齿的憎恨,将她们的死归于违背贞节操守无疑是受到封建礼教影响所造成的,这也充分体现出了作者落后的妇女观。
  
   (三)回避英雄豪杰感情世界的描写,看不到英雄们立体的多层次性格
   儒家思想注重人的群体意识,强调人的社会属性而忽视个人属性,所谓“内圣外王”是说男人应当看重道德修养与功名心,放弃个人欲求与发展。所谓“食色性也”是说饮食之欲、色欲是人的本性,尤其好色的本性不易改变,渔色无度之辈层出不穷。《论语》孔子慨叹:“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儒家经典所阐述的鲜明观点之一就是压抑人的色欲,否则危害性极大。《礼记·礼运》说:“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又说:“圣人之所以治人七情,修十义。”还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意思是圣人的职责就是治理人的七情,使之在正常范围内发展,尤其要贬抑“饮食男女”之大欲。《礼记·坊记》说:“故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相见,恐男女之无别也。”宣布“故君子远色以为民纪,故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系列论述发展成为宋明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理论。
   生活在北宋末年的梁山好汉们只“好德”“重友”,他们绝大多数不娶、不近女色,即便是一些有家室的好汉,也不沉湎于男欢女爱。“好色”的梁山好汉屈指可数,王英是典型的好色之徒,他在第32回捉住去坟头化纸的刘高夫人“自抬到山后房中去了”,对此,宋江道:“原来王英兄弟要贪女色,不是好汉的勾当。”燕顺道:“这个兄弟诸般都肯向前,只是有这些毛病。”他的这一“嗜好”被梁山好汉嗤之以鼻,暗中耻笑。
   《水浒传》好汉们不爱女色,究其原因,其一,如前文所言,“女人是祸水”的观念影响。其二,儒家倡导的禁欲主义观念影响。在中国古代流行这样一种看法:女色是斫伤生命的斧子,行欲会耗损男子的精元之气,而禁欲则会使人精力充沛。《水浒传》好汉大都崇尚超人的体力和高强的武艺,疏远女色被认为是保持这种体力的重要措施。《水浒》中提到某人喜爱习武,往往同时附上一句“不爱女色”之类的话。如晁盖“最爱刺枪使棒,亦自身强体壮,不娶妻室,终日只是打熬筋骨”。卢俊义“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其三,就男女地位而言,儒家力倡男尊女卑,友与色往往被放在互相对立、排斥的地位,《三国演义》中刘备的言论极具代表性:“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重色轻友”者会遭到人们的蔑视和贬斥。《水浒传》作者笔下的好汉们看重的是朋友义气,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倘若陷于情爱之中,当然就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所以,在《水浒传》中崇尚这样的观念:英雄必过美人关,真正的英雄不会“好色”,否则就有悖于儒家伦理道德的要求。“相貌堂堂强壮士”的武松、燕青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武松对潘金莲极具诱惑力,任其挑逗、引诱,不为之所动,尽显“顶天立地啮齿带发男子汉”的风格。面对京城名妓李师师的言语撩拨,英俊聪明、百般伶俐的燕青心生一计,拜她为姐姐,抵住了美色的诱惑。而这些女人却用姿色和性命成就了英雄好汉。
   有趣的是,西方国家文学作品中的好汉在这一点上与中国好汉完全不同。在西方,那些行侠仗义的好汉一般被称为骑士。一个理想的骑士总有着缠绵的爱情,他们是女子的仰慕者和保护者,而不懂爱情、践踏女性的人则被称作恶棍。这种对骑士的看法是如此的普遍,以至于一个没有情人的骑士不配被称作骑士。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想成为一名骑士,却苦于没有情人。无奈之下,他只得在想象中将他见到的一名村姑当做他的情人而大写情书。这当然是一种幽默,但由此也可以看出,东西方思想文化的不同而导致作者笔下人物形象的差异。
  通读《水浒传》,我们不难发现,整部作品回避英雄豪杰感情世界的描写,显得阳刚之气有余而阴柔之美不足,水浒英雄们漠视女性、仇视女性,以其冰冷的理智扼杀了自己的情感,把英雄斗志与儿女情长截然分开。“内圣外王”的要求,使《水浒传》中的英雄豪杰决“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他们恪守封建伦常,感情世界一片荒芜。鲁迅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避开女性世界的描写,我们看不到英雄们立体的多层次的性格,英雄的生命色彩亦随之暗淡。
  (责任编辑:古卫红)
   作者简介:周俊玲(1971— ),广州城市职业学院中文系讲师,华南师范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主要研究方向:古代文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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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战国)子思.礼记[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4.
  [4] (春秋战国)孟子.孟子[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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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王学泰.水浒与江湖[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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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马成生.水浒通论[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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