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从人性温馨的理想主义到物化时代的严峻批判
作者:蒋建强
三、欲望的狂欢:《恐惧》中的曲折
性、金钱、荒淫、贪婪、嫉妒、绑架、强奸、谋杀……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罪恶的微粒。欲望像细菌一样传染给生活于其中的每一个人。这是一个物质的时代,这是一个欲望的海洋,这是一个狂欢的季节,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这就是《恐惧》为我们描述的画面。梁晓声在它的扉页这样宣称:“现在有些人对性爱不太严肃起来了,对金钱的追求也变得疯狂起来了。书中告诉读者,钱固然是世界上的好东西,但也是最可恶的东西。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力,也不是以诅咒金钱的肮脏、滥淫的罪恶去读它,最好别看这本书。”曲折是《恐惧》中的一个女性形象。在她的身上,没有人性的闪光,只有动物性的呈现,她更像是只披着人皮的兽类。“人的理想是文化的核心内容,失落了人的理想,文化势必崩解溃散。”{11}这也许就是梁晓声在上世纪90年代所遭受的文化困境。《恐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剖析时代感官文化实质的极佳标本,一个充满堕落、糜烂、淫乱、颓败的恐怖世界。
曲折是一个拥有亿万资产的富姐儿。当然,她的资产积累史也充满了淫亵与罪恶。奢极豪最灯红酒绿的日子,早就使她腻味、空虚到无法忍受的程度了。她需要各种不同的刺激,只有刺激才会使她觉得自己还有一丝生命的气息。而男人常常是她寻求刺激的灵丹妙药。就像有钱男人对于贪财女人具有占有欲一样。曲折觉得自己有权对好色与爱财的男人进行裁决。她与“华夏心理咨询事务所”所长赵景宇有一个协议,他每为她提供一名“三星级”的性偶,她付给他三万元酬金。所谓“三星级”,“乃要求相貌如影视明星,体格如体育明星,嗓音如歌星”{12}。同时,在“桃源别墅村”她那幢最富贵豪华的A座别墅内,她聚集了一群与她有着大致相同身份和心境的女人,她们常常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寻欢作乐。所以,当姚纯刚被作为曲折的性偶应召来到她的别墅时,这里就再次上演了一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情节闹剧。曲折似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又像是一个优秀的导演。她设计并推进着整个戏剧的情节与发展。姚纯刚在金钱与女色面前,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所有尊严而沦落到纯动物的层面。他使出浑身解数,与曲折及她的一群姐妹们尽情操练起“性游戏”。无耻的嬉笑,放浪的打闹。男人与女人,女人与女人,一人与一人,一人与多人,赤裸的女人,疯狂的男人。到处是春情的泛滥,到处是兽欲的流淌,到处是肮脏的苟合,到处是变态的杂交。淫荡在这里横行,糜烂在这里膨胀,荒唐在这里招摇,堕落在这里尖叫,骄奢在这里狂欢,欲望在这里舞蹈……这是一个没有自尊、道德、羞耻与良知的场所,这是一个沉滓泛起,群魔乱舞的世界。曲折沉溺其中,演绎着她对人生的追求,对生命的理解。当然,曲折最终也没能逃脱她的宿命。她死于残酷的谋杀。
小嫘、婉儿与曲折,是伴随着20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的转型应运而生的女人群像。尽管她们并不完全同一,但她们都是物欲时代的产物。金钱化,欲望化,粗鄙化是她们的符号代码。通过对她们的书写,表达了梁晓声对商品时代人性变异的揭示、金钱至上的否定、道德沦丧的批判。这与其早期作品中对于理想、青春、生命的肯定是同一硬币的两面。作者这种人文理想在当今文坛已不可多见,实属难能可贵。然而,从小嫘、婉儿到曲折,我们又有种强烈的感受,这些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与故事情节之间的有机联系已不是很紧密,作品是作家思想与人物形象两张皮的生硬拼贴,思想往往大于形象,人物成为作家精神的传声筒。同时,这些作品通篇都是拜物教的观念,及时行乐的口号,刺激感官的文字,满眼所见皆是性、欲望、权利、交易……作者似乎也秉持一种欣赏、留恋的态度而失却了那种针砭灵魂的光芒。再加上消费时代市场的包装、宣传、热卖,让人不得不怀疑梁晓声创作目的的纯正性。总之,我们看到,一个具有社会学眼光的思想家的梁晓声似乎离我们愈来愈近,而作为优秀小说家的梁晓声离我们愈来愈远。小嫘、婉儿、曲折等女性形象,是梁晓声对物化时代一次声嘶力竭的呵斥,一次力不从心的文学越轨。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蒋建强,长江师范学院教师。
① 蒋原伦:《90年代文化批评》,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54页。
② 黄书泉:《拷问灵魂》,《当代文坛》1996年,第二期。
③④ 梁晓声:《泯灭》,春风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11页,第306页。
⑤⑥⑦⑧⑨ 梁晓声:《浮城》,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页,第273页,第49页,第289页,第290页。
⑩ 鲁迅:《鲁迅散文全编》《野草·题辞》,广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67页。
{11} 昌切:《世纪桥头凝思》,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8页。
{12} 梁晓声:《恐惧》,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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