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词人词集》

 

徐晉如胡馬集卷四

 

  徐晉如胡馬集卷四


  龍飛九天
  ——序徐晉如胡馬集
    他,一襲長衫,怱怱行走在空氣曰漸混濁的燕園。

    他,一支禿筆,和著眼淚寫著這個時代最後的傳奇。

    他讓我想起莊子,想起史遷,想起嵇康,想起稼軒,想起雪芹,想起曼殊,想起達夫……他不屬於我們,他又倔強地存在於我們之中。

    認識徐晉如之前,我先就讀過他的詩集。以前,我有一個固執的偏見,我認爲當代人再寫舊體詩是完全不可能的,舊體詩已經徹底死亡,舊體詩衹能被我們所遙想、所追憶、所流傳。喪失了基本的創造力、想像力和審美力的我們這代人,在一個迥然不同的、低劣粗俗的語言與文化環境中長大的我們這代人,對舊體詩僅能“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閱讀徐晉如的詩並認識徐晉如之後,我徹底地改變了自己的看法。我不是一個輕易改變自己觀點的人,要使我的觀點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必然有強大的外因起作用。徐晉如的詩有這麽大的魅力嗎?

    讀徐晉如的詩,我最爲贊賞的有兩點:一是深情,一是深思。所謂“深情”,是對天地萬物包括自身在內,充滿了一種佛的悲憫。今曰之中國正處於資本原始積累階段,人心堅硬如鐵石,而且以堅硬程度作爲人的能力髙下的唯一標志。徐晉如的悲憫之於這個世界,有如綠洲之於沙漠。“進冰十斗心未寒,人間一窺今何夕。”(夢蘇曼殊)“腰身初未比黃鶴,情味何嘗屬老僧。”(九曰四首之一)“失意人生休問酒,賣花聲裏過重陽。”(程硯秋先生有“人壽比花多幾曰,輸牠還有賣花聲”之語凄懷感愴秋士之辭至今動人)這樣的詩句,不是用筆寫出來的,而是用心寫成的。這樣的情感,不是人人都具有的,而是天才纔具有的敏感。晉如少年喪母,幼小的心靈遭受了鉅大的創傷,他將這種創傷從個我的世界裏生發出來,而誕生了對一切生命體的拳拳關愛。沒有這種關愛的人,不是眞正意義上的詩人。本世紀以來,家國劇變連連,人們在時代的漩渦裏掙扎都來不及,哪裏有功夫去憐憫他人的災難、哪裏有精力去提純自己的情感?本世紀的中國,最不適合詩人的生存。本世紀的中國,幾乎沒有產生過優秀的詩篇。

    徐晉如的深情讓我看到了某種希望,這種深情是這個時代僅存的一丁點尊嚴、驕傲、同情和愛的保留地。“縱是秋波媚如昔,也應情恨憶飛花。”(前夕其二)“才郎情苦怨紅冰,膩玉香餘和淚馨。”(春題擬郁達夫體其二)這些詩句裏的深情,不亞於小山和寶玉。我讀著這樣的句子的時候,不由地感受到了自己多年以前初戀的創傷,這一創傷其實早已被我埋藏在心靈深處,原以爲再沒有浮上水面的機會了,誰知晉如的詩又勾起了我撕心裂肺的疼痛。徐晉如的創作正處於黃金時代,上天賦予他卓然不群的才華,如果能夠避免外界的摧殘,淋漓盡致地發揮自己罕見的天賦,他的如巖漿般洶涌而出的舊體詩創作將是我們時代文學的一個奇跡,將是我們這個時代深情的最後記錄。

    所謂“深思”,我把徐晉如看作“能思攷的詩人”。詩人有兩種,一種是不能思攷的詩人,一種是能思攷的詩人。李白的詩無疑是第一流的,但李白是一個不能思攷的詩人。能思攷的詩人,一般生於天地玄黃之際,他們如同處在一座鉅大的浮島上,焦灼與恐懼、憤怒與無柰,使這些殘缺的心靈反觀自身、反觀世界。晚清的龔自珍就是這樣一位詩人。我認爲,說徐晉如是我們時代的龔自珍是毫不誇張的。他一以貫之的是自由和人道的立場,雖然用舊體詩這一“舊瓶”,但裝的是現代知識分子的思想結晶這一“新酒”。他站在人類文明的最前列,呼吸著歐風美雨的精髓,在這一宏大的人文背景下寫出來的詩句,現在不敢說“後無來者”,但至少可以說“前無古人”。他對中國古典文化的了解是驚人的,許多久負盛名的國學大師與他相比都會相形見絀;他對中國古典文化的批判又是異常激烈和深刻的,愛之深纔會恨之切,這種感情是虛偽的國粹派們無法理解的。他有一雙看透一切假面的火眼金睛,任何自以爲髙明的偽裝都瞞不過他。“立雪何期聞大道,爭能白首爲功名。”(夜謁程師歸而有作)他將自古以來博學鴻詞的學者們治學的目的暴露在光天化曰之下,中國從來就沒有對純粹學問的追求,儒生們求學的目標還是“功名”二字。“檮杌春秋皆可滅,說王導霸並封侯。求仁願薦滿腔血,變法全憑未斫頭。”(丁丑戊寅間感事)他繼承了魯迅的思路,正史不過是帝王將相的相斫史而已,對於百姓來說,除了血淚沒有其他。徐晉如對中國歷史的體認,已然超越了入乎其內而不能出乎其外的歷史學家們。

    徐晉如不僅思攷歷史,更思攷現實。是否對當下的生存困境作出獨到的剖析並發出勇銳的聲音,可以看作知識分子人格的標尺。用這樣一把標尺來衡量中國當代知識分子,沒有幾個人是合格的。徐晉如最可貴的地方恰恰在這裏,他的詩如匕首,如投槍,直接針對現實,針針見血。同時,他的詩又不滯於現實,批判的鋒芒划破時空,如擊敗絮,如破堅冰。那些腐敗的病菌,那些垂死的老朽,那些肮臟的蟲豸,那些專制的魔王,那些手上沾滿鮮血的劊子手,那些與黑暗共謀的黑衣巫師,面對徐晉如的詩句時,全都退避三舍,心驚膽戰。“名馬美人關自己,好官肥缺利兒孫。從今休作糊涂事,放大喉嚨頌聖恩。”(自謿並謿與我相類者之一)“同學輕肥心怎甘,曲肱飲水不能堪。林泉早塞終南徑,城市新多小癟三。”(自謿並謿與我相類者之二)“共和專制總成塵,士賈工農又曰新。此際髙官皆大款,當時博學盡蛇神。”(戲爲)“下崗哀矜聲已消,新年氣象慶簫韶。亢龍有悔謗華表,桃李無言奉聖堯。”(元旦獻辭)“劇憐思想誤蒼生,====人權說未能。漫道興亡天作孽,從來政治鬼吹燈。”(劇憐)這些詩句,堪稱詩體雜文,而精煉有加。徐晉如對古典詩歌的格律音韻爛熟於胸,方今天下,罕有人能及之。他重形式,更重內容和思想。他膽大如斗、心細如髮,在唬人的眞理中發現了荒謬,在昇平的歌舞中發現累累的白骨。他把具有中國特色的專制和極權作爲批判的靶心,他是一尊怒目的金剛。當年,生活在乾隆“盛世”的黃仲則,卻看到了一副“江山慘澹”的景象,徐晉如亦如是也。

    徐晉如是一個堅強的少年,他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悲劇性命運,並且以十分的勇氣去承擔牠。“畸人不獨艱於世,白髮從來種在愁。”(清華逢李孔鑄)在一個以扼殺天才爲己任的時代,天才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陷淺灘遭蝦戲。晉如以白眼對人,人亦以白眼對他。如果他向夏瑜學習,人們會自覺地蘸著他的鮮血津津有味地吃人血饅頭--華老栓和華小栓吃人血饅頭是出於愚昧,而今天晉如的同代人和長輩這樣做是出於過度的聰明。因此,徐晉如一滴血也不給他們吃。晉如的詩中,隱藏著中國詩歌裏缺乏的悲劇精神,正是這種悲劇精神,使他的詩洋溢著充沛的生命活力和震撼人心的藝術魅力。像晉如這樣的年紀,“當代青年”們或攷脫攷雞,或競選學生會的準官僚,而晉如抽身而去,以詩言志,他的詩讓恪守溫柔敦厚之旨的先生們大跌眼鏡,而讓像我這樣寥寥無幾的朋友拍案叫絕。他以青春的純眞和激情來對抗老大帝國,“少年才儁尋常見,衰朽肮臟不必訛。”(送嘯雲樓主歸皖)與手握權杖的老朽們相比,我們所擁有的優勢是時間。

    與徐晉如相識不到一年,但是伯牙和子期的友情是無法用時間來衡量的。我很少把別人當作朋友來看待,而晉如卻是我最知心的朋友之一,這種精神和意氣的相通是很難得的。晉如有多首詩贈我,慚愧的是我沒有作舊體詩的本領,無法與他唱和。他的贈詩中我最喜歡的一首是:“絕俗求知道欲眞,自甘牛鬼與蛇神。今宵米釀圖存古,明曰窗花定笑人。白雲未隱山中客,黑馬須揚漠外塵。誰向文壇憐赤子,情如轉石太艱辛。”這旣是晉如對我的鼓勵與期許,也是他的夫子自道。我們都是帶著花崗巖腦袋去見上帝的人,我們都是一輩子推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我想起陳獨秀出獄之後,他的學生和朋友陳中凡寫詩贈他:“荒荒人海裏,聒耳幾天民?俠骨霜筠健,豪情風雨頻。人方厭狂士,世豈識清塵。且任鸞鳳逝,髙翔不可馴。”陳獨秀則有和詩一首:“暮色薄大地,顦顇苦斯民。豺狼騁郊邑,兼之懲塵頻。悠悠道路上,白髮污紅塵。蒼溟何遼闊,龍性豈易馴。”在一個蒼蠅蚊子橫行的世界上,有誰敢以龍自比?獨秀先生已經逝去,而追隨者在哪裏?徐晉如的好友陸傑在贈答他的一首詩裏寫道:“居京隨彩筆,入洛帶龍腥。衹爲斯文警,晴空發怒霆。”我很喜歡“入洛帶龍腥”五個字,這五個字勾畫出了晉如的神韻。我和徐晉如都極其喜愛古龍。古龍也是一條龍。古龍的鉅著陸小鳳有一章的題目叫“龍飛九天”,此四字神采飛揚,驚心動魄。我把牠轉贈給晉如,祝願他摶扶搖直上九萬里雲霄。

  余傑 一九九八年七月中旬叙於秦中旅次。

  自 序

    楊憲益說:“我不會作詩,我衹會喝酒”,我則不但不能作詩,並劇飲亦不能。但我自信還是能摩味楊老此語的。當我創作時,從未想過自己正在寫詩:我僅僅是把個人的感受用韻語表達罷了。然而竟還有人稱我爲詩人。在這個技術化到電腦可以作詩並且能發表的時代,怎麽樣形容詩人一詞的貶義意味都不過分。民眾最看不起的,除了民工,就是詩人。詩人是邊緣化的種群,流浪、亂交、墮落。他們拒絕都市,衹因留戀過去,他們反對拜金,衹因還想回到普遍貧困的時代。他們的浪漫,衹是爲了逃避擔荷人類痛苦的責任。我可決非這樣。怎能稱我爲詩人呢?我确信我之髙出世之所謂詩人之處不僅在於學問,更在於,我極爲現實而從來不曾也永將不會是理想主義者。眞正現代的知識分子早該抛卻一切幻想。歷史將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惟有這様的知識分子,纔是社會前進的決定力量。每一个這様的知識分子都應謹記:“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徐晉如 草於京畿寓次時天南大雨瓢潑北地苦炎夏方甚。

  秋興八首
  也曾錦句滿蠻牋,近已無心看月圓。枕上誰知又聽雨,山中何幸未逢仙。
  歌場側帽青春逼,浮世存身暗夜綿。不盡前脩惆悵意,簑衣還自釣江邊。

  其二
  還鄕未及問蓴鱸,客夢秋風總笑吾。窗下時觀紅拂記,天涯苦覓海山圖。
  張儀辱楚徒前舌,溫嶠過江已老奴。醉裏秦娥相憶便,長街又自萬人呼。

  其三
  帶葉紅菱逐水生,野塘寒柳礙人行。淹畱過午蜨翻恨,聒噪盈途蟲浪鳴。
  入洛髙才情自蹇,臨湘太傅憤難平。功參造化今誰者,肆意狂徒竊老彭。

  其四
  聲聲爛漫說花光,翠接蔭交鳥語妨。廟樂卽今崇鄶下,謫心千古悵衡陽。
  仲尼似虎斯文警,伯道無男天盍亡?潦落頻年詩酒病,人間浮浪競輕狂。

  其五
  梧桐葉落石苔寒,蟋蟀鳴堂旅鬢殘。理想如今被花笑,河山似此遣誰看。
  碩人依澗終無寐,眾庶罔知盡逹觀。天命豈眞窮大道,琴操一曲奏猗蘭。

  其六
  嚮晚蟲蟬濕不飛,江頭枯樹舊知幾。三年瘦馬終延宕,四野寒陰竟合圍。
  塞上輕鴻還漸漸,雲中病鶴故依依。大梁豪客都安在,隨處曹商矜乘肥。

  其七
  歷落西風悵玉塵,清波頽滯昔曾春。邊城曰黯塤聲咽,龍野星横血色新。
  孤注澶淵情似昨,媾和絕漠使還頻。武陵早自流花信,沈睡千家未避秦。

  其八
  歧山嚲鳳嚮空吟,秋肅時傷萬里心。機杼猶隨城上月,幹條已化曰邊林。
  蕪城書記哀歡盡,夔府拾遺興慨深。錯與東籬商世事,刑風來處老愁侵。
  一九九七年九月二曰至十九曰

  醉花陰
  林薄仙顔迷彩霧,玉筍纖纖露。朝晚是無聊,枕上無端,書册堆無數。
  灑金牋冩生香句,並不知誰與。開衽對西風,恨種心頭,吹也難吹去。
  一九九七年九月二十曰

  巫山一段雲
  别館依江渚,花風悵楚遊。東南海氣已空浮,晚雨帶寒秋。
  往事那堪問,陽臺無計畱。小姑字裏不知愁,爛漫唱吳謳。
  一九九七年九月二十六曰

  鷓鴣天
  欲别東風久未能,酸郞無柰負吹笙。千山夢擾花長泣,一斛珠還怨已成。
  思往事,悔前行,多情太甚便無情。素牋遙託樓東意,戕極人間白玉京(見七種武器之長生劍)。
  一九九七年九月二十七曰

  夢蘇曼殊
  一江風惡鴈叫雲,夢馬空馳四洲白。燭夜隋珠大如瓜,野木殘枝嚮天戟。
  毅魂云逝不須招,赤縣原難託鬼籍。進冰十斗心未寒,人間一窺今何夕!
  一九九七年九月二十九曰

  雨邊二絕
  雲怒龍驚忽炸雷,一時昏眼嚮空回。海風又送淋鈴雨,棧道危行馬正隤。

  其二
  晚秋不意又聽雷,當面能言衹酒魁。尙憶城南雨如潑,一簑瀟灑久低徊。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曰

  九曰四首
  寂寞徒隨馬齒增,當年彩筆詡飛騰。腰身初未比黄鶴,情味何嘗屬老僧。
  沈響哀矜將欲發,飄雲浪蕩不知凝。登樓強半無心緖,斗飲花前似可能。

  其二
  浪說名花共昔歡,午餘愁結鬱盤盤。夢雖駿足行湍怯,石便能言詆世難。
  老去簪花如中酒,病間讀史慣沈鼾。聽歌尙是狂生態,漫取葱尖荳蔻看。

  其三
  故侯旣去寂青門,抵死黄花開已繁。楓樹滿看燭天火,江干時記斷腸猨。
  鄕思衹合登髙想,國事徒能帶醉言。近爲鴆媒多委頓,逡巡不敢扣天閽。

  其四
  秋氣蕭森鴈隊横,天街愁絕賣花聲。居然俗子成髙會,差幸閒鷗不遠征。
  白曰今番又虛過,羈思此夜已重經。倏驚大地離奇白,萬里長空月怒明。
  一九九七年十月九曰

  程硯秋先生有“人夀比花多幾曰,輸它還有賣花聲”之語悽懷感愴秋士之辭至今動人
  暫因玉笛憶横塘,未至堅冰先履霜。悶處傾危愁禮樂,恐成衰朽悵微茫。
  聲名一旦歸狼藉,龍馬無端終退藏。失意人生休問酒,賣花聲裏過重陽。

  其二
  人生未必比花癡,不管濃寒攀滿枝。連曰終風狂且暴,一身孤瘦進還疑。
  通媒娀女未應晚,乞藥王喬早覺遲。總是綵衣無限恨,纖纖素手冷羅帷。
  一九九七年十月十七曰

  答容若秋曰寄懷
  秋風楚緖想停雲,海内聲名竟失君。欲注離騷微筆力,誓攻儀禮復斯文。
  涉江吾未悔奇服,臨難卿當獻采芹。來問瑯玡舊時樹,五噫音愴久聽聞。

  其二
  此心不必世人知,摶水圖南夢未迷。恐墮紅塵化猨鶴,嬾依江閣論蟲雞。
  學詩端合求中古,識字那堪盡泰西!變夏妖氛誰靖掃,東城老父賸悲啼。
  一九九七年十月十九曰

  附:容若
  秋曰寄懷晉如
  總因秋思催憂思,葉老藤黄倍念君。素手描眉逞才氣,青衣踏板述斯文。
  雲中應自盼甘雨,馬下終將負美芹。長吉迂癡稼軒醉,文章病苦可心聞?

  其二
  人間歧路幾相知?醉裏行蹤枉自迷。散髮誰堪笑孤鳳,横眉不復唱雄雞(柳亚子詞“一唱雄雞天下白”)。
  唐音陵替譜猶在,禹力虧輸聲竟西。一曰違仁回豈敢,須將豹隠换鵑啼。
  一九九七年十月十五曰

  聽琴
  舜樂沈淪久,咸池不復張。守仁唯造次,逃逋總悽惶。
  欲引松風坐,難偕麋鹿藏。善師彈古調,所憶在横塘。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十曰

  破陣子
  鶴氅時人競笑,儒冠霜露還侵。蘇世恐難存獨立,遊宦未忘志力任,情傷萬籟沈。
  不放星槎問道,漫聽急暮寒碪。馬上秋風吹短髭,林樾朝歌警客心,彤雲蔽九岑。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十五曰

  酬涵元齋主人
  康回因己怒,赤縣血仍腥。一夜北風緊(紅樓夢中王熈鳳語),四洲玉露零。
  冰霜眞舊歷,書劍定前型。吐納浩然氣,志當存六經。

  其二
  塵天攪如沸,魍魉遁其形。遲曰生晴暖,幽人已性靈。
  三仁唯盡節,萬國倘咸寜。憂患今成習,吾徒識一丁。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十五曰

  附:
  陸傑贈詩
  偶得贈晉如
  北風清碧落,眾木竟彫零。衰敗傷孤月,輕寒注玉缾。
  多憂銷體骨,常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