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上没有收入,《明史》中也没有关于董小宛的记载。
好事者如陈衍在《石遗室诗话》,陈寅恪在《柳如是别传》中虽然都对董氏作了一些记载,但关于她的最权威史料当推其夫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及《如皋冒氏严书·家乘旧闻·亡妾董小宛哀辞》。
关于《影梅庵忆语》,由于前人吟诗已多,我们这里不再转述原文。当时的大文豪龚鼎孳曾有《贺新郎》词一首,叙其读《影》之感。词云:
雁阵横秋巷,乍凭兰玉梅影到,同心遥遣。束素亭亭人宛在,红雨一巾重泫。理不出,乱愁成堇。骑省十年蓬鬓改,叹香熏遗挂痕尤浅。肠断谱对花展。帐中约略芳魂显。记当时,轻绡腕弱,睡鬓云扁。碧海青天何限事,难倩附书黄犬。借棋日酒年宽免。搔首凉霄风露下,羡烟霄,破镜犹堪典。双凤带,再生剪。
有人附会词中“难倩附书黄犬”一句中的“黄犬”系代指清廷太监,以此证明董小宛确曾被顺治收入宫中。
“犬”者,狗也。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以“贰臣”的身份腆颜事清的龚鼎孳敢骂清王朝的太监是狗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其实,“黄犬”一词系用《晋书·陆机传》中的典故:“初,机有骏犬,名曰黄犬,甚爱之。既而羁寓京师,久无家问,笑语犬曰:‘我家绝无书信,汝能赍书取消息不?’犬摇尾作声。”根本与太监无关。
值得一引的是冒辟疆的《如皋冒氏严书·家乘旧闻·亡妾董小宛哀辞》。
这是一篇有韵之文,计有二千四百字,共用二百四十韵。
冒氏在文前小序中说:“小宛自壬午归副室,与余形影丽者九年,今辛卯献岁初二日长逝。”
按壬午系明崇祯十五年,亦即公元1642年,辛卯系清世祖顺治八年,亦即公元1651年。
冒辟疆在文中说董小宛:“夙婴惊悸,肝胆受伤,恒于春半,瘦削肌香。祸触风寒,季夏十七;泬哉沉绵,遂成疢疾;痰涌血溢,五内崩舂;虚焰上浮,热面霞烘。参苓杂役,无补真损;长夜悴蹙,朝起内忍。移居静摄,举室含凄,犹掠豪犀。位置黄花,淡妆逑影;频移绛蜡,详审逸靓。恰逢小试,携儿邗关;屡趣我行,经月乃还。初腊驰旋,两眼一见,脂玉全削,飘姚徒倩。一息数喘,娇喘气幽;香喉粉碎,靡勺不流。火灼水枯,脾虚肺逆……”
从冒辟疆的悼亡之作中我们可以看出,董小宛死于“痰涌血溢,五内崩舂”“脾虚肺逆”的疢疾。
关于疢疾,有人诠释为“即肺结核”(顾容、姜光斗《关于董小宛的结局》),这是不确切的。
疢,读作趁,本义是指热病,后引用为病义。《诗·小雅·小弁》中有“疢如疾者”。郑玄笺云:“疢,犹病也。”
将“疢”与“疾”联系在一起组成的“疢疾”,其义就是指一般的疾病。《孟子·尽心上》中有:“人之有德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用的就是这个意义。
细观董小宛的病状,虽然有几分像是肺结核(时称痨病),但细观其中“肝胆受伤”、“脾虚肺逆”等语,我们又不难发现董小宛的病似乎又不是痨病,至少不只是痨病。
不管怎么说吧,董小宛是死于冒辟疆的家中,这一点已成为铁证。因为冒辟疆就在这篇《亡妾董小宛哀辞》中有“今幽房告成,素疢将引,谨卜闰二月之望日,安香魂于南阡”的记载,据时人记载,董小宛死后的葬处即为有名的影梅庵。
大清帝国的顺治皇帝究竟与死于民间的民女董小宛有无瓜葛,读者可以自己去判断。
有一点需要加以说明的是:通过我们上面的介绍,读者诸君可能不难发现,董小宛生于公元1624年,而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则生于公元1638年,两个人整整差了十五岁。
倘若不是福临亦即顺治皇帝娶董小宛,而是董小宛“娶”顺治,这还差不多,但在一个绝对的男性中心社会,绝对盛行大夫小妻的封建时代,一个男人娶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妻子已是不可想像的了,而当这个男人是贵为万民之主的皇帝时,这种反常的行为简直就像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只能是个“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