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4期

袁宏道《锦帆集》和《解脱集》中的尺牍

作者:陈 娟




  三是交游之乐,以交流为基础的精神享受。袁宏道交流的对象有两个:一是大自然的湖光山色;二是真正同心的朋友。最好是与朋友边共享山水奇观,边探讨人生哲理。“弟尝谓天下有大败兴事三,而国破家亡不与焉。山水朋友不相凑,一败兴也;朋友忙,相聚不及,二败兴也,游非其时,或花落山枯,三败兴也。”(《吴敦之》)而“与良友相对,一味以观山玩水为课”,则“如食荔枝,中边皆甜,快活无量。”(《管东溟》)袁宏道把儒家五伦中居于末尾的友朋提到首位,君臣、父子、夫妇、兄弟都仅仅意味着无可选择和逃避的责任和义务,朋友才是属于自己的选择,完全放松的享受。朋友和自己有着共同的喜好、观点、事业,是自己在世间的一个投影,和朋友相聚就是和自己灵魂的对话。
  
  三、身处吴地的苦乐生活
  
  袁宏道在文字上把求乐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把快乐演绎得如此丰富具体,其尺牍记载的吴地真实生活却是苦乐参半的,以解官为界,为令之时苦甚,除令之后乐甚。
  《锦帆集》所收尺牍,以家信居多。对家乡人无须客套,多为心声,开篇已有“吏道缚人”(《寄同社》)的忧惧,后开始叫忙:“数年闲甚,惹一场忙在后。……奔走尘土,无复生人半刻之乐。”(《龚惟长先生》)叫苦叫累:“吴令甚苦我:苦瘦,苦忙,苦膝欲穿,腰欲断,项欲落。”(《杨安福》)甚至说自己忙得丑态百出:“弟作令,备极丑态,不可名状,大约遇上官则奴,候过客则妓,治钱谷则仓老人,谕百姓则保山婆。一日之间,百寒百暖,乍阴乍阳,人间恶趣,令一身尝尽矣。苦哉!毒哉!”(《与丘长儒》)后来写给当地交往的友人信中也忍不住一泄吴令之苦,苦得牛马不如:“人生作吏甚苦,而作令为尤苦,若作吴令则其苦万万倍,直牛马不若矣。”(《沈广乘》)苦得像吃了熊胆:“作令如啖瓜,渐入苦境,此犹语令之常。若夫吴令,直如吞熊胆,通身是苦矣。”(《何湘潭》)
  吴郡即今苏州,本有“人间天堂”之称,兼具风物人情之美。然县令官小责大,事务繁多,常人的乐园对于袁宏道而言却是地狱,他决心辞官而去:
  金阊自繁华,令自苦耳。何也?画船箫鼓,歌童舞女,此自豪客之事,非令事也。奇花异草,危石孤岑此自幽人之观,非令观也。酒坛诗社,朱门紫陌,振衣莫厘之峰,濯足虎丘之石,此自游客之乐,非令乐也。令所对者,鹑衣百结之粮长,簧口利舌之刁民,及虮虱满身之囚徒耳。然则苏何有于令,令何有于苏哉?聚首村中,一樽一杓,便足自快,身非木石,安能长日折腰俯首,去所好而从所恶?语语实际,一字非虚,若复不信,请看来春吴县堂上,尚有袁知县脚迹否?(《兰泽、云泽叔》)
  《解脱集》尺牍的内容为之一变,登山临水、友朋相聚、谈禅论道、谈诗论文、指点江山、品评人物,乐不可支、喜不自胜。“病是苦事,以病去官,是极乐事。官是病因,苦为乐种。弟深得意此病,但恨害不早耳。一笑。”(《王瀛桥》)“病夫竟解官矣!至湖上矣!君家兄弟幸如约早过一谭。病夫此来,携得有二十斗珠玑,当与君家兄弟共之。”(《陶石篑》)“一月住西湖,一月住鉴湖,野人放浪丘壑,怡心山水,一种闲淡,不敢轻易向官长言,恐无端惹起人归思,冷却人宦情,当奈何!”(《孙心易》)“自堕地以来,不曾有此乐。前后与石篑聚首三月余,无一日不游,无一游不乐;无一刻不谭,无一谭不畅。不知眼耳鼻舌身意,何福一旦至此,但恐折尽后来官禄耳。……西湖看花是过去乐,岩镇聚首是现在乐,与景升南游是未来乐。”总结起来,所言多为交游之乐。
  通过整体考察《锦帆集》和《解脱集》中的尺牍,我们发现他生当求乐的人生观有明显的反儒学倾向,带有人性解放的色彩,至今仍有认识价值;他人生受用的快乐宣言虽然有世俗化倾向,但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需求和享受,物质与精神并重。两集所记载的吴地生活透露的信息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尺牍写作的对象成为研究袁宏道和公安派的重要线索。
  
  陈娟,女,高校教师,现居湖北黄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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