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7期
自由的叙事构建独特的意象世界
作者:张玉能
《金米》的叙事结局也是自由的。它的叙事结局的话语实践自由就表现在,小说集之中的每一篇故事的结局都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然而又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独特、感人、具体的意象世界的瞬间完成,却又开启了另一个更加深广的想象和思考的意象世界。我们可以说,短篇小说集之中的每一篇都具有这样叙事结局的自由创造,让人们在瞬间完成的叙事结局之中掩卷遐思,思绪且行且远,更行更远,一直达到那无穷无尽的“视界融合”,生成出不断更新的意义。
《侯己的汇款单》的叙事结局就引入遐想深思:侯己在河南挖煤积攒了500元钱,担心在回家的路上被偷被抢,就从邮局寄回家,因为与儿子儿媳分家了,所以收款人就写了侯己自己。可是,汇款单却落到了刁钻厉害的儿媳手中。虽然儿媳没有取走钱,然而也不把汇款单给侯己。乡亲们给侯己出点子,让他找关系到邮政局取回钱。于是,侯己就开始了走关系取款的历程,为了打证明、找邮局,一次一次地坐车到镇上,借钱买车票、买礼物,折腾了好几天,终于把钱取回来了,可是已经只剩下200元了。最后,当侯己心疼剩下的钱要精打细算着花的时候,儿媳拿着那张侯己寄给自己的汇款单出现了,并且把汇款单给了他。这已经使人感到莫名惊诧了,然而,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儿媳提出要侯己给他200元,因为他儿子住院欠下医院200元,如果不给钱她就和他儿子离婚。于是,侯己无可奈何地给了她钱,最后他自己只是从地上捡起了那张无用的汇款单。故事结束了,可是我们的思绪无论如何不可能结束,它还在延异开去……
《替姐姐告状》写的是妹妹替被玩弄的姐姐告那个玩弄她姐姐的人的故事。由于起床晚了,妹妹没有赶上班车,经过一番无奈的推托最后还是坐上了玩弄他姐姐的水电工的摩托车。到了县城,因为自惭形秽要买一身新衣服去见有关系的老同学,以便告倒那个水电工。然而,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买那套中意的衣服,而是那个玩弄她姐姐的人买下这套衣服送给她,还请她吃饭,答应帮她开个电脑服务部,只是要答应与他相好。最终的结果就是,妹妹没有帮姐姐告状,反而自己在县城里开了一家电脑服务部。这样一则故事,发生在中国农村经济转型的历史时期,金钱和商品的威力压倒了亲情、法律、道德、贞操,难道还不值得人们深长思之?在暂时还一穷二白的中国广大的农村山区该有多少类似的颠三倒四的悲情故事在延续重演?
《看望前妻》的叙事结局同样令人回味反思。一个抛弃妻儿的大学毕业生的油菜坡人,若干年后回到了故乡,想看看前妻,送她一件她曾经极想得到的毛衣,以表示自己的愧疚之意。虽然最后前妻及其丈夫接待了他,可是,前妻一直躲避着不见他。最后,当他逃跑似地离开前妻的家以后,没想到他的亲生儿子却唆使小花狗咬了他一口,而他的亲生儿子拿出他专门为前妻买的毛衣,告诉他,他的前妻要他拿这件毛衣去包扎伤口。这样的叙事结局,能不让人认真考虑吗?
小说集中的每一篇短篇小说的叙事结局都各具特色,然而又是自然而然地从整个叙事的时间空间及其结构之中瞬间达成,从有限的叙事时间和叙事空间之中无限地撒播到更加宽广而深邃的视野之中,让作者的视野与读者的视野逐渐融合,生成出更加无穷无尽的意味,让人回味无尽,遐想绵延,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汇向天尽头。
小说的话语实践的叙事自由使得小说与现实生成为一种审美关系,在作为对象的小说本身之上就显现为小说的美,而这种美是必须显现为一个艺术形象的世界的。这种审美关系显现在审美主体身上就是作者或读者对小说的美的审美感受。所以,我们认为,美是显现实践自由的形象的肯定价值。不过,文学的形象世界是文字符号的世界,它还是要还原为意象世界才可能被感知、体验、理解,也就是形成审美感受。
晓苏的短篇小说,在创造油菜坡意象世界的时候,是运用了具有油菜坡特点的意象来建构起独特、具体、感人的意象世界的。比如说,《金米》中的九女的形象:“四肢干瘦如柴,背深深地弓着,猛一看就像一张耕田的犁,脸似乎一点儿水分也没有了,皱纹横一条竖一条地密布着,如同一块晒干的柿饼。”这其中的意象都是油菜坡世界之中司空见惯的,因而最为贴切地在叙事之中描画出了九女的具体模样。在描写九女的失望神态时作者这样描绘:“九女失望了,两行老泪像风干的豆角一样从她眼帘上挂了下来。”这样的意象描绘真是传神之笔。像这样类似的具有油菜坡世界特色的叙事性描绘,在晓苏的短篇小说集《金米》的每一篇之中真可以说是俯拾皆是。正因为如此,晓苏的意象世界才是真正的油菜坡意象世界,才可以区别于其他任何作家所建构的意象世界。
总而言之,晓苏的油菜坡意象世界是以自由的叙事创造出来的独特、感人、具体的诗化意象世界,是以油菜坡世界独有的意象在自由的叙事之中建构起来的意境世界,是中国当代短篇小说园地之中绽放的一朵“油菜坡”奇葩,是话语实践的文学创造的审美建构。
张玉能,男,著名美学家,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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