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2期
《儒林外史》吝啬形象的讽刺艺术
作者：张晓勇
五、穷困潦倒、节俭吝细的读书人周进
周进六十多岁进学，还是捐的“监进场”，好在乡试中举，会试又中了进士，殿试三甲，三年之后，钦点广东学道，终于出了人头地。类似周进范进之类的读书人在未中举之前，都是一般的穷愁潦倒，他们艰难度日，因为“担不得轻，负不得重”，又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属于最无能无用被人瞧不起的一类，所以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到头连生计都难维持。长此以往，就养成了节俭吝细的习惯。一件长衫，破破烂烂；不时挨饿，面黄肌瘦。就在这样极端节俭吝细的生活中苦熬，可悲可怜可叹。
小说第二回集中写到周进吝细的文字大约有三处：
首先交代周进的外貌服饰。“众人看周进时，头戴一顶旧毡帽；身穿元色绸旧直裰，那右边袖子同后边坐处都破了；脚下一双旧大红绸鞋；黑瘦面皮，花白胡子。”综观周进全身上下，只有两个明显特征，即“旧”和“瘦”。到人家首次坐馆，穿得如此陈旧破烂，是不得已。难怪狗也对他直叫。
其次写周进“吃长斋”。一桌猪鸡鱼肉，肚肺肝肠，“叫一声请，一齐举箸，却如风卷残云一般，早去了一半。看那周先生时，一箸也不曾下。”这是为何？周进自我表白，“学生是长斋”，而且吃过十几年了。这“长斋”之说，倒也符合周进的情况，他本来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荤腥，索性“长斋”了。可是席上有一位新进学的梅三相公偏偏不肯放过周进，说什么“‘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经书不揭开。纸笔自己安排。明年不请我自来。”并且揭发，只要进了学，一定会开斋。“把周先生脸上羞得红一块白一块。”极尽编排挖苦之能事。这一节文字读者能深深体会科举制之下的势利人心。一边是周进的可怜与局促，一边是庸俗小人的可憎与可恶，在两相对比与嘲讽中展示了世相人情。周进的“长斋”之说只能是他窘迫处境的掩饰，在这样的掩饰中实践着节俭与吝细，就是靠着节俭与吝细的方式这些人物才能苦苦挣扎。
第三处细节是写周进的一餐饭。周进的一顿饭是“一碟老菜叶，一壶热水”。相比较之下，路过的王举人酒菜丰盛，“鸡鱼鸭肉，堆满春台”，第二天扬长而去，“撒了一地的鸡骨头，鸭翅膀，鱼刺，瓜子壳，周进昏头昏脑，扫了一早晨。”这样的对比，无疑是对周进的最大嘲讽。一边是豪华丰盛，一边是吝细节俭，地位判然，身份判然，似乎都在情理之中。但把两者拉在一起，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事件，似乎有一根红线把反讽的两端连了起来，同是读书人，没有中举的如此穷酸，中了举的又如此无聊。这样的话，反讽的两端就担负起作者更深刻的讽刺意义。
结语
《儒林外史》除了展示上述吝啬人物外，还写到其他一些吝啬人物，虽然着墨不多，但也是入木三分，同样精彩。《儒林外史》的讽刺对象主要是以“儒士”为主的各色人等，人物的性格与所作所为、社会制度与习俗都是作家讽刺与鞭挞的对象。在讽刺儒林人物之时，作者并非关涉整个人事，而是以强烈的道德使命感，沉痛地然而又尖锐地揭穿他们的虚伪面纱，把掩盖在科举荣身的所谓知识分子正途出身之下的败行劣迹暴露无遗。与人物性格相关的是腐败的社会制度和恶劣的社会风俗，作者把人物放在这样的背景与环境下描写，互相映衬，互为条件，人情世相，声态毕现。正如鲁迅从理论上指出这一手法的特点：“所写的事情是公然的，也是常见的，平时是谁都不以为奇的，而且自然是谁都毫不注意的。不过这事情在那时却已经是不合理、可笑、可鄙、甚而至于可恶。但这么行下来了，习惯了，虽在大庭广众之间，谁也不觉得奇怪。现在给他特别一提，就动人。”
张晓勇，男，甘肃陇东学院中文系讲师，从事文艺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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