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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鲁迅

作者:周晓明




  1899年1月5日,鲁迅离家回南京矿路学堂学习。进入该校后,鲁迅对于功课并不温习,而每逢考试辄列前茅,得到不少银质奖牌。学校规定满十个银牌能换一个五钱重的金牌。据他的同学回忆:“只有鲁迅一人得到过金牌”。课余则喜读译本新书,尤好小说,时或外出骑马。
  1902年1月27日,鲁迅以一等第三名成绩从矿路学堂毕业,获得文凭。但鲁迅并高兴不起来。他后来回忆道:
  毕业,自然大家都盼望的,但一到毕业,却又有些爽然若失。爬了几次桅,不消说不配做半个水兵;听了几年讲,下了几回矿洞,就能掘出金银钢铁锡来么?实在连自己也茫无把握,没有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论》的那么容易。爬上天空二十丈和钻下地面二十丈,结果还是一无所能,学问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所余的还只有一条路:到外国去。
  1902年3月24日,经两江总督批准,由江南督练公所派遣,鲁迅以“南洋矿路学堂毕业奏奖五品顶戴”的资格,同张邦华、顾琅、伍崇学等—起,赴日本留学。次月4日抵达横滨,30日入东京弘文学院学习。
  鲁迅曾这样描述他们初到日本留学的情形:
  凡留学生一到日本,急于寻求的大抵是新知识。除学习日文,准备进专门的学校之外,就赴会馆,跑书店,往集会,听讲演。
  在弘文学院学习期间,鲁迅积极参加革命派活动,还毅然剪掉头上的辫子,立下了“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誓言。同时,开始了“国民性”问题的思考;并发表文言小说(《斯巴达克之魂》,1903年6月)和文言论文(《说镭》、《中国地质略论》)。此外,他还于次年10月,与陶成章等人一起,加入反清团体“浙学会”;此会即为后来成立的著名的反清组织“光复会”的前身之一。
  1904年4月30日,鲁迅在弘文学院结业。按清政府规定,鲁迅应该进入东京帝国大学工科所属的采矿冶金科学习;但鲁迅毅然决定改学医学:
  原因之一是因为我确知道了新的医学对于日本的维新有很大的助力。(《俄文译本〈阿Q正传〉序及著者自叙传略》)
  另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源自一个埋藏心底的梦:
  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像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呐喊·自序》)
  同年9月,鲁迅进入设在日本本州岛东北部的仙台医学专科学校学习医学。但只学到二年级第二学期(该校学制两年;一学年又分寒假、春假、暑假三个学期),鲁迅便决定退学。原因之一,是来自现实的刺激,尤其是有感于国人的“麻木”: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呐喊·自序》)
  1906年3月,清驻日公使和仙台医专校长相继批准鲁迅退学申请。鲁迅遂抱着“弃医从文”的志愿,由仙台再次前往东京。
  6月,鲁迅将学籍列入东京“独意语学会”创办的德语学校。此后,鲁迅一方面一直坚持学习德语,并一度学习俄文(1907年秋);另一方面阅读和翻译各种类型的文学作品。1906年秋,曾与许寿裳、苏曼殊等人筹划办《新生》杂志。1908年夏,每周日往章太炎在东京的寓所,听章讲学,历时大约半年。1909年上半年,与周作人一起翻译、出版了《域外小说集》第一、二集,但到头来,在东京总共只卖出41本,其中一本还是老朋友许寿裳买的。此事让鲁迅颇感悲哀和寂寞: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呐喊·自序》)
  1909年8月,鲁迅结束日本留学生涯回国。
  鲁迅曾这样回忆这段经历:
  ……弃了学籍,再到东京,和几个朋友立了些小计画,但都陆续失败了。我又想往德国去,也失败了。终于,因为我的母亲和几个别的人很希望我有经济上的帮助,我便回到中国来;这时我是二十九岁。(《俄文译本〈阿Q正传〉序及著者自叙传略》)
  于是,鲁迅“走异路,逃异地”,不断改换专业、学习方式;仅在日本留学时间也长达7年多。但是到头来,连一个正式的毕业文凭也没有拿到,更谈不上是“学成回国”。由此,可以想见,鲁迅的求学和留学之路,也是始于痛苦,终于痛苦。
  
  三、“走出”与“沉入”
  
  从职业生涯看,鲁迅经历了不断地“走出”与“沉入”,经历过如毒蛇般纠缠于灵魂的大寂寞和大痛苦。
  1909年9月,经许寿裳推荐,鲁迅赴杭州就任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初级化学和优级生理学教员,兼任日本教员铃木珪寿的植物学翻译。
  浙江两级师范学堂,是清朝政府废科举、办学校之后,以杭州贡院为基础改建,建筑和学制仿日本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为当时浙江最高学府。该校于1908年4月15日正式开学,沈钧儒为监督(校长);沈虽进士出身,却是富有民主思想的新派人物。许寿裳担任教务长,其他大部分教员或来自日本,或为留日学生。开办之初,该校民主和科学气氛较为浓厚。
  然而,好景不长。1909年12月22日,当沈钧儒被选为浙江咨议局副议长赴任后,浙江巡抚增辒为控制该校,特派浙江神教育总会会长夏振武担任校长。夏振武一贯以道学自命,尊王尊经。到任后,夏辱骂革命党,反对新教育,提倡尊孔读经,并对教师、学生实行封建高压统治,引起进步师生普遍不满。鲁迅和许寿裳一起,参与了教师罢教乃至辞职离校运动。1910年1月5日,在社会舆论支持下,浙抚、学司被迫撤销夏振武监督一职,改由浙江高等学堂监督孙志敏任代理。(此所谓“木瓜之役”)
  1910年7月,两级师范又聘请了御史出身的徐定超担任监督,执掌校政。徐又是一个旧派人物。鲁迅深知此人“未必有胜于夏”,不愿与之委蛇,便辞去教职,返回故乡了。
  8月(一说9月),鲁迅任绍兴中学堂教员兼监学。但不久又感到压抑和痛苦:
  仆荒落殓尽,手不能书,惟搜采植物,不殊向日,又翻类书,荟集古逸书数种,此非求学,以代醇酒妇人也。(《鲁迅书信集》)
  出于无奈,鲁迅只得一封又一封地给许寿裳写信求助,在其他地方谋求饭碗:
  他处有可容足者不?仆不愿居越中也,留以年杪为度。
  越中学事,惟纵横家乃大得法,不才如仆,例当沙汰。……而家食既难,它处又无可设法,京华人才多如鲫鱼,自不可入,仆颇愿在他处得一地位,虽远无害……(《鲁迅书信集》)
  其间,他还曾经向上海一家书店寄去德文译稿求职,也被拒绝了。
  1911年夏,鲁迅辞去一切教职。
  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发。本月中下旬,鲁迅应邀回绍兴中学堂任原职。11月,鲁迅曾集合学生组成“武装宣传队”,到街头宣传革命;还曾带领学生到城外迎接王金发率领的革命军。后接受王金发任命,出任山会初级师范学堂监督。年底,写成文言小说《怀旧》。
  1912年1月,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2月中旬,鲁迅应教育总长蔡元培之邀,到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任部员。4月,临时政府及教育部迁往北京,鲁迅于5月5日和许寿裳一同到北京,住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绍兴会馆藤花馆,在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二科上班。8月21日,被任命为佥事;8月26日,因原第一科被撤并,社会教育司第二科改名为第一科;鲁迅任科长。但袁世凯统治下的教育部完全是一个官僚机构,加之处于草创阶段,每天除签到之外基本上无公可办。鲁迅到教育部上班第一天日记是这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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