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日出》中陈白露的形象及其悲剧意义

作者:徐 琳




  方达生以为能轻易地把她拉回来,他哪里知道,他心中的竹均已经在堕落的路上走了很远很远。她深知自己已被那腐朽的生活紧紧地拴住,她已经摆脱不开对钱袋的依赖。这叫方达生失望了,当他执拗地要求陈白露嫁给他时,她回答说:“我问你养得活我妈?”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一旦毒害了她,就像怨鬼纠缠住她的心灵。于是方达生指责她的放荡堕落;她为自己辩护,似乎很自负,很倔强。但是在她的辩词中却又饱含着辛酸和痛苦。陈白露是一个在个性解放道路上经历过一段历程的女性。尽管身陷罗网,她仍然打心眼里热爱生活,渴望自由,这样就更加深了她的精神悲剧。
  鲁迅曾说:“人生最苦痛的梦醒了就无路可以走。”陈白露就经历了这种痛苦。惊醒她的梦境使她感到痛苦的有两个外部因素;一是方达生的到来,一是“小东西”的出现。本来,她正在醉生梦死中得过且过,但作为昔日情人的方达生的到来,使她那已经麻木的神经复苏了,重新唤醒了她对纯真童年生活的回忆,产生了对生活的新的希望,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因久困笼中,虽然振翅高飞,而终于欲飞无力了。她对自己的地位和处境的认识每清醒一分就增加一分痛苦,越清醒就越痛苦,越回忆起过去生活的纯真和美好,就越产生对现在那种醉生梦死生活的厌倦,因而也加剧了内心的痛苦和斗争。
  如果说,方达生的到来唤醒了她对美丽过去的回忆,那么“小东西”的出现以及惨遭不幸,则使她预想到了未来命运的可悲。她同情、掩护“小东西”,不只是出于同情弱者的正义感,显然也有某些同病相怜的因素。“小东西”暂时得救后,她一度产生了无比欢欣和痛快之感,因为她在毫无意义的生活中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由此还产生了对太阳、春天生命的激情。没多久,“小东西”在恶势力的威逼下饮恨自杀,陈白露对自己的命运也绝望了,她感到太阳、春天越来越远了,而且日益向自己逼近的则是无边的黑暗和寒冷的冬天。她看势力,使她挣脱不了遍布各地的无形的罗网,于是她选择了死,只有死才能最终解脱痛苦。她不是死于贫困,不是感到了黑暗势力的强大,即使像“小东西”那样倔强不屈的挣扎也无济于事。她感到前途茫茫,无路可走,已经清醒了的认识又不允许她重走回头路,她面临着何去何从的新的抉择。再继续过着那难堪的丑恶的堕落生活吗?她不愿意了。跟方达生走吗?她看不出有多希望,不相信会有其他的出路。她感到处处都有大大小小金巴的死于折磨,不是死于强暴,而是死于绝望,在一定意义上来说,也是死于觉醒!这确实如以重锤击向读者的心窝。
  对于陈白露的自杀,从来就有争论。有的说“她应该死去”,也有的说是“作家把她送向死亡”。这的确涉及如何理解陈白露的悲剧实质问题。
  在作家看来,一个美丽、聪明,有着才能的知识女性竟然堕落为一个交际花,这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但是,作家并没有停留在这点上。他又认为像方达生、陈白露都是痛心疾首地厌恶那腐朽的环境,都想有反抗。的确,陈白露曾经接受过“五四”新思潮的影响,她渴望自由和爱情,她特别欣赏自己的青春、美丽和才干,她还曾经一个人去闯过人生。但是他失去了爱情,失去了自由,却走到了一条与自己愿望和追求相反的道路上。尽管他的悲剧总的根源是黑暗社会造成的,但是,她单凭个人去闯,去奋斗,去追求个人幸福和盲目的爱,结果却闯进堕落的泥潭里。在某种意义上说,她死在她曾信奉的个人奋斗,个性解放的哲学上。她接受了资产阶级的个性解放,个人奋斗的哲学,这既是她悲剧的结果,又是她悲剧的原因。正是在这样深刻的描绘中,作家揭示陈白露的悲剧是一个追求个性解放自由的女性的悲剧。客观的表明:脱离社会去追求个性的解放,脱离开群众的斗争单靠个人去闯是没有出路的。这样,就提出了一个知识女性的道路问题。
  
  三
  
  曹禺说:“一个剧作家,应该是一个思想家才好。一个写作的人,对人类、对社会、对世界、对种种大问题,要有一个看法,作为一个大的作家,要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独立见解。不然,尽管掌握了很多很丰富的生活积累,但他没有一个独立的见解,没有一个头脑运用这些东西,从中悟出一个道理,悟出一个主题来,那还是写不出一个深刻的作品。”曹禺先生凭着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独特观察和体悟,为我们创造了陈白露这样一个光辉的艺术典型。陈白露美丽却走向了堕落,而在堕落之中,我们却发现她身上没有如此多的美的因子。曹禺的创作还证明了,人物性格的鲜明和复杂是并不矛盾的,有单一、纯粹的鲜明,也有丰富、复杂的鲜明。成功的形象总是后者而不是前者。《日出》中的陈白露也是这样。无论作者、读者和观众,几乎都认为陈白露是一个值得同情又应该批判的充满矛盾的人物,但谁都不能否认这是一个塑造得相当成功的又有鲜明个性的典型人物。
  徐琳,武汉关山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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