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美学:在学问与人生之间
作者:乔东义
乔:您治学这么多年,对于学问与人生应该说有着很多的体验和感受。您认为应该怎样处理好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呢?
朱:我觉得这个问题要从两个层面来看。首先是学问与人生问题,我认为学问与人生应该是统一的,我们对待学问应该象对待人生、对待生命一样,不能弄虚作假,要严肃认真,甚至要感觉到一份神圣性。就我自己来说,主要就是一种学术人生,或者说教师人生,除掉这些,我的人生也就没有多大意义和价值了。我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想一直走下去。曾有朋友开玩笑地对我说:“你已经功成名就,可以歇歇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一方面我远没有达到所谓“功成名就”的程度,充其量也只能算个二三流学者吧;另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学术和教学了,也许今后我水平上未必有多大提高,或许只是数量上多出几本书,多发几篇文章而已,但它值得我活一天就去做一天,因为它已构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再说让我做其它事我也做不来。
其次是学品与人品的问题,我认为这两者之间也应该是统一的,不能顾此失彼,或二元对立,有人品没有学品固然不好,有学品没有人品就更糟。也许学界有这样的人,但总的情况是好的,这就不多说了。
乔:就您的专业来说,主要是从事美学、文艺学研究,您认为美学、文艺与社会人生之间的关系如何?
朱:我认同“文学是人学”这一观点,因为文艺能表现并能颐养人的情性。某种意义上,我认为美学也是人学。美学本身虽然是一门理论学科,比较抽象,但它的研究对象却是具体的人的审美活动,与人的心灵、情感、价值、理想等都是分不开的。美学界有人曾经以“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来界定美,现在看来未必完全准确,但美或审美活动与人的本质力量有密切关系却是事实。近来我主编的由高教出版社出版的《美学》教材(修订本),其中有一章专门谈“审美与人生”问题。从美学角度来说,审美活动是人生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人生实践是人的基本存在方式,因而审美活动也是人的基本存在方式之一,它与社会人生是紧密结合的。现在有人在美学上一味讲超越,好像审美与现实人生无关。其实审美虽然可以超越某些眼前的个人的功利的东西,但总体上不可能超越人类的实践、人类的发展、人类的文明进程,它们是相互制约并相互影响的,因而割断审美与社会人生的联系是不可取的。就中国古代美学来说,也是注重将审美与现实人生相联系的,追求人生的审美化,在现实中提升精神人格。总的说来,美学可以帮助我们加强理论修养,提高审美素质,并能帮助人们指导或解释审美活动、审美现象,而审美活动可以帮助我们建构美好的心灵,塑造健全的人格,升华人生境界,求得人性的全面发展。美学和审美活动有助于促进社会人生的这种独特功能是难以取代的。
乔:谈到美学问题,我们自然会想到美育问题,那么您对当前的美育、艺术教育状况有何看法?
朱:说实话,我对当前的美育、艺术教育状况了解不多,但总体感觉是还比较薄弱。我国教育部门提倡德、智、体、美并举、把美育纳入教育方针固然很好,但真正落实到各个学校、落实到社会层面,把它当成事情来做的好象还不多。普遍情况还是重智育,德育、体育次之,美育就更等而下之了。我认为美育与艺术教育不完全一样,艺术教育不能完全取代审美教育。现在许多学校艺术教育是抓了一些,也经常举办一些艺术活动,如歌唱、美术、书法、舞蹈、钢琴器乐等活动,但多数还停留在考量技巧、技法的层面上,或仅仅是为了在各种艺术竞赛中争名次,得奖状,以及其它一些外在的东西。对于美育本身的认识,大多还是不自觉的。其实美育不限于艺术教育,更不仅仅是一些艺术活动,它还应该提到人生境界的高度来体察。因此,这一方面还有待于进一步加强,多一点自觉性,多一些导向性,多一些有组织的内涵性的美育活动。
乔:您前面说到,您的人生主要是一种学术和教学合一的人生,您在高校从事教学和学术研究这么多年,大致有哪些心得体会呢?
朱:首先,我认为在高校工作最好不要脱离教学第一线,尤其不要脱离本科教学。虽然现在我们学校也规定年龄在58岁以上的教师可以不上本科的课,但我觉得上比不上好。一方面,我们自己在学识上积累这么多年,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把有用的东西传授给年轻的学子;另一方面,与年轻学生打交道,可以激发我们自己的活力和创造力。另外我们也能更好地了解学生们的心态、需要、知识水平、接受能力等,从而在写著作、写论文、编教材时要常考虑到这些因素,尽量化艰深为平易,不作蹈空之论。这有助于我们将学问做得更实在一些。
其次,我认为我们当教师的要学会尊重学生,尊重他们的人格,尽量与他们平等相待,允许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独立的见解,鼓励他们在学习和科研中有所创新,这有利于他们更快地走向成熟。同时学生的创见有时也会启发老师,正所谓受与授互动,教与学相长。比如我主编《美学》教材,主张美学不是研究所谓客观之美,而是研究人的审美活动,美不是现成的,而是生成的。这种现象学式的考察视角和思路的形成,是经历过较长的思考过程的,其中也在研究生的讨论课上,得到过学生的启发。
再次,我认为适当地引导学生参与某些课题研究,能更好地培养他们的独立研究能力。
比如我主编的《西方美学名著提要》、《西方美学范畴史》等,都是课题研究成果,其中有些任务就是让学生在独立研究的基础上完成的,有的还直接与他们的博士或硕士论文相衔接,这对于训练他们的科研能力是很有好处的。
乔:好的。最后再请您谈一谈,对于当代年轻学人,您有何建议或者希望?
朱:对于当代年轻学人,我有四个字赠予,也即“寄予厚望”。我们这一代人,由于各种运动和“文革”的耽误,知识结构上有些先天不足,搞中国古典研究的往往不太了解当代和西方,搞西方研究的又常常不太了解中国古典和当代,还有外文学习上的困难等等,这些不足是很难一下子改观的。我很看好年轻一代。现在有不少年轻学人,学术基础很扎实,知识结构也比较全面合理,而且外语水平很好,视野也非常开阔。他们在中西融通的基础上,是很能做出一翻成就的,完全可以超越我们。当然,现在也有少数年轻学人比较浮躁,上学只求过关,毕业论文粗制滥造,做学问急于求成,满足于一知半解,怕吃苦,功利心又强,等等。这尽管有其主观和客观方面的原因,但我想困难还是应该克服的。我希望那些有志于学问和事业的青年,要能安贫乐道,要甘于坐冷板凳,扎扎实实地下一番苦功夫,肯定会做出成就的,其前途是无量的。
乔:您谈得非常好,您这样一说,我自己也很受启发。谢谢您对我们的教诲,我谨代表《文学教育》编辑部感谢你对《文学教育》杂志的支持与帮助!
朱:没什么,作为一个从事文学教育的工作者,这也是我该做的。
乔东义,复旦大学中文系文艺学博士生,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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