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戏剧的营养与中国小说的缺出
作者:傅 翔
从这意义上说,作家如何确立自己的人物观念是很紧要的。这个观念就是要求作家找到适合于自己表达与需要的人物。只有适合于自己的表达,人物才会鲜活与生动;而只有内心的需要,人物才会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才能感动与震撼人。一个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物是不可能写好的,这点在历代经典名著中不证自明。而名著的历史实际上也就是一部作家的历史,绝大部分的名著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活与经历,这就是作家的书写。说到底,每一部名著都是作家的心灵史,都是作家的自传。
四是结构
一部名著除了人物与故事的成功外,精巧的结构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就像一座建筑,框架是否牢固是否优美无疑至关紧要。哥特式的建筑与别的建筑区别就在于结构,而故宫与西式建筑的区别也在于结构。艾菲尔铁塔超凡脱俗,悉尼歌剧院与众不同,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结构的差异与独树一帜的设计。同样,一部作品之所以标新立异,鹤立鸡群,结构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好的结构肯定会给一部作品的成功起到事半功倍的结果,这是毫无疑义的。特别是对于长篇小说而言,没有一个好的结构是不可能成功的。关于这点,无论是巴尔扎克还是托尔斯泰,无论是《百年孤独》还是《红楼梦》,它们那恢宏而精巧的结构都令人叹为观止。即使就是短篇小说的创作,随意处理结构的做法也都是极不明智的。博尔赫斯对结构的着迷与追求自不待言,就以杰克·伦敦、狄更斯、契诃夫等短篇小说大师来说,他们小说结构的精妙就非许多优秀的小说家可比。
对于一部戏而言,结构的重要性就更是不言而喻了。戏剧常常讲究局势,讲究节奏,讲究起承转合,这实际上就是结构的要求。我们常说某某戏“有戏”,好看,这在某点上说是这出戏的“戏眼”设置得好。一个好的“戏眼”是一出戏生动的关键,有的时候,一个好的“戏眼”就可以救活一台戏。如《天鹅宴》中的“天鹅宴”,如《节妇吟》中的“阖扉”,就是如此神妙之“戏眼”。同样,一部好的小说往往也有一个“故事核”,这个“核”也就是这部小说的华彩乐章,是这部小说令人难忘的关键点。
相对“戏眼”而言,局势则指戏的悬念与设置,这个悬念一旦设置成功,它就自然形成一个期待值,而这个期待值就构成了一个磁场,这也就是局势。在戏剧中,局势营造的成功与否常常是一部戏成功的一半,也是一出戏是否好看的要素之一。一出引人入胜的戏肯定有一个好的局势,这一点在民间传统的经典剧目中比比皆是。如《状元与乞丐》、《董生与李氏》就无不如此,它们对于“局”的理解与重视显然帮了其大忙。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在戏剧中,想好一个“局”就像磨刀一样,它不仅不误砍柴,而且只会节省时间,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对于小说而言,设置悬念的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作家讲故事能力的具体体现,而这恰恰直接关系到一部小说的成功与否。如何把握好悬念的结扣?如何做到一环扣一环,大环套小环?如何做到张弛有度,让故事一波三折?这实际上都有着很高的学问。一出好戏会有很好的节奏感,同样,一部好的小说也有自己的节奏,这节奏就是情节发展与悬念解开的急缓过程。一个故事有开端与发展,有高潮与尾声,还有结局,而在其间又常常一波三折,跌宕有致。正是因此,小说才会有扣人心弦的魅力。
长期以来,我们有一种错误的认识,以为把悬念设置得紧张把故事写得好看只是通俗小说与戏剧的专利,而往往把“纯文学”想当然地当作深奥晦涩的代名词。而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特别是一部长篇小说,假若没有一个漂亮的故事与故事的“局”,它是很难吸引读者的。特别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人读小说的年代里,在这样一个大家都忙于挣钱过好日子的时代里,如何加强小说的可读性是很有必要的。确实没什么人在读小说了,关于这一点,我们的小说家基本上还蒙在鼓里,就像穿新衣的皇帝一样,别人都清醒得很,就他自己还感觉良好。这样的小说家写出来的东西常常只有他自己看得懂,不是故弄玄虚,就是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不是混乱如呓语,就是不知所云;要么在语言里打转,要么在意义上含混不清。而这些小说却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许多名刊的头版位置,这不由不令人深表疑虑。
可以肯定的是,如今对于小说的观念与认识是有偏差的,这里有小说家的问题,也有评论家与编辑家的问题。重新梳理一下对于小说的一些基本认识是有好处的,因为在文艺实践越走越远的今天,我们常常会因此忽略了文艺最根本的要求与最基本的原则。文艺的目的说到底是为读者服务的,没有读者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文艺,任何轻易忽视读者的行为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也是从这意义上说,名著的生命力恰恰源于它对读者的尊重。每一部名著归根到底都是与广大的读者对它的喜爱分不开的。
因此,强调作品的可读性绝对没有降低作品品质的意思,而是强化一种艺术上的感染力。只有更加审慎地对待作品的可读性与感染力,更加努力地在语言、故事与结构上下功夫,我们才会获得更多的读者,才会真正持守住文学艺术的魅力与光芒。如今许多小说家喜欢表示对读者的不以为然,在我看来,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是小说家想掩饰自己能力上的局限,为自己的作品没有办法吸引读者而开脱。还有一点就是,小说家更乐意于随心所欲地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要么风花雪月,要么“小资”情调,总之,与心灵无关,与良知无关,没有苦难,没有眼泪,没有悲痛,没有愤怒,没有忧伤,没有忏悔……这样的作品,没有读者是很自然的。
(作者单位:福建省艺术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