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时代交响中的生命壮歌

作者:朱雪艳




  这一时期黑龙江戏曲中的女性形象,也多以女性在革命斗争和社会主义建设中的英雄事迹为主要内容。他们既在《八女颂》中,通过冷云等八位抗联女战士掩护抗日联军主力部队渡江西征后,在前面是江水,后面是敌人追击的情况下,毅然跳进江中的壮举,表现她们气贯长虹的英雄气概。也在《折聚英》中,写折聚英从一个童养媳成长为英勇杀敌女战士的过程。他们既在《满庭芳》、《跃进之花》中写李淑芳、王力英同封建思想、习惯势力做斗争,走出家庭,为社会做贡献的精神与勇气,也在《纺织姑娘》、《石玉兰》等戏中,写她们在生产劳动中创造的奇迹。这些人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性格坚强,勇于牺牲自我,在理想的追求中,激荡着昂扬的英雄主义精神。尽管这些女性并不能代表当时女性的全部,表现手法有的甚至简单、粗糙,但剧中人物的理想追求确实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在这些形象中,生动地表现了她们摆脱千年重压,登上社会舞台,和男人并驾齐驱建功立业的豪情,同时也有将个体融入群体,没有自我的局囿。
  
  (三)、对人的自我价值的追求
  新时期以来,由于精神解放,戏剧创作中“人学”的回归与生命意识的高扬,忠实现实生活,追随时代大潮的黑龙江戏曲,又呈现出一片新的风景。在女性的形象塑造中,他们打破了以往宏大叙事的模式化结构,也不再满足于对人物命运简单的情节展示和述说,笔力所至聚焦于人的精神探求与本质所在。
  20世纪80年代初期,他们首先在《慈禧春怨》中肯定了人的欲求的合理性,在《叛逆的皇妃》中通过清代皇妃文绣大胆与皇帝离婚的故事,表现了人的个性的张扬。继而,在描写古代巾帼英雄与革命战争的题材中,也都不再“过分地去渲染战争的气氛,也大多不再正面去表现战争环境的恶劣性和战争非人道、非人性的残酷性,而是着力将艺术的笔触深入到她们的精神层面和内心世界,既不回避真实而又努力体现崇高”,⑨从而使其充溢着“一种内在的新的生命活力”。京剧《赵王与无容》则通过民女无容困境救赵、赴兵车校场比武的智勇双全和发现赵王仅以外貌决定取舍后的飘然离去,展现出女性凭借自身能力取得社会承认的现代理念和对爱情纯粹性质与完美内涵的理想追求。
  对现实生活的直接表现在新时期仍然是黑龙江戏曲的倾情所在,在现代戏《身外有个世界》与《半月沟》中,又有了新的精神维度与深刻性。《身外有个世界》中通过刘玉芬历经磨难,终于成为国际医学女博士,所“走过的迷惘、困顿、虚伪、欺骗、去伪存真的人生道路”,{10}真实地展现了她理想追求中的独立精神和曲折过程。刘玉芬的理想不只是曾被世代认为女性唯一归宿的幸福家庭,也不再是社会群体中笼统的虚幻目标,而是将对知识的无限渴望与自我价值的实现为第一追求,以不懈的奋斗者形象傲立于戏曲舞台,高扬着时代的风采。《半月沟》的意义则在于它以突破以往的深邃目光,真实地表现出黄亚贤伺候了八年瘫痪丈夫,遇到小山东孟凡立,产生爱情,去也难,留也难的进退两难处境。剧作家的可贵之处在于并没有简单地让她陷入“出走”的模式,而是将现代生活中,人的欲求觉醒后所面临的真实现状展现出来,给人以爱情与责任,幸福与义务的思考。当有的理论家焦灼于当代戏剧女性题材难以摆脱“五四”反封建模式的时候,我们在这里看到了期待的超越之美。
  有人说,妇女真正解放的标志,在于社会不再特别注重女性意识,而是以一个“人”的平等与男性平等。西方的女权主义者,目前也由最初的向社会性别制度宣战转变为“差异而平等”的“公民资格”。黑龙江戏曲以摆脱男权中心、女权主义的超性别目光,现实地表现女性形象,恰也超前地吻合了这种现代理念。并从杨三姐、爱国娇、折聚英、冷云、石玉兰、刘玉芬、无容等几代女性形象的生命历程中,主流地反映出20世纪以来中国妇女由觉醒、反抗,将个体追求融入群体与自我价值追求的历程,贯穿始终的是一曲生命的壮歌。
  “人”的觉醒与解放,是中国现代戏剧始终一贯的主旋律,黑龙江戏曲在女性形象创造中壮丽地表现了它,其原因既来自于黑土地从古至今的英雄情结,世代相沿的刚健、质朴文风,也有初登舞台时的现实主义奠基。更为主要的还是一个世纪以来黑土地人对于科学、民主与人的解放的执著追求。正是这一作为人物形象内核的现代精神,才使它形成有别于古典戏曲的壮美新质。在这里,我们既看到黑龙江戏曲艺术家所做出的艺术探索,同时更为深切地感受到,其坚强的底蕴则是历代仁人志士、革命先遣与现代改革者,一个世纪以来在中华民族社会变革过程中前仆后继的奔走呼号与牺牲奋斗。因为“妇女的解放首先取决于‘人’的解放,取决于社会结构和意识形态的整体变革和进步”,{11}在没有独立女权运动的中国更是如此,黑龙江戏曲只是从女性形象这一个侧面艺术地表现了它。
  诚然,时代发展到今天,戏曲不但在形式上早已多姿多彩,而且在切入的视角、观念与价值追求等方面早已非常多元,以往单一的“载道”、“言志”方式与宏大叙事模式,已经远远不能适应。但是,主流地表现社会发展中“人”的演进,也应该是其中的一种方式。无论社会怎样发展,观念怎样演变,形式怎样变幻,表现“人”在时代生活中的进步,精神层面正价值的张扬,永远是戏曲创作神圣的使命。尤其是当我们看到近年来由于社会的商品化和物欲的膨胀,美女形象充斥报刊、杂志、媒体的广告,选美活动花样翻新,女性仅以性别特征被作为有效资源消费利用的种种现象时,更感觉到其坚守的必要。戏曲作品内在精神探索的经纬度,也是戏曲现代性程度的标志。
  黑龙江戏曲秉承“摹写胸中之感想”与“时代之情状”的宗旨,创造了独具特色的女性形象。但正像所有的地区与艺术作品,都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现实、表现时代一样,黑龙江戏曲也不能没有不足。比较突出的首先是,进入21世纪之后,在经济文化一体化、全球化的市场经济条件下,黑土地女性的价值追求无疑也已多元,相对比较,戏曲题材的选择还非常单一。其二是,任何一部历史都是当代史,无论是现代,还是传统题材,都应在人物形象中体现出时代意蕴。黑龙江戏曲在此方面的表现也还很不够。如京剧《完颜金娜》创作的初衷是在挖掘地域题材中出新,但由于主要人物精神层面的开掘不够,尽管有“小关肃霜”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支撑,仍然难创奇迹。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创作队伍的老化、僵化与远离生活,也可能是由于黑龙江自古至今商品经济都欠发达,缺少此方面的感受与经验。但不管怎样说,如何真实而艺术地表现新世纪市场经济语境中的现实生活,已经成为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
  艺术创作是一个“不断出新不断发现不断超越别人超越自我的过程”,“是对人类世界的一种无止境的挖掘”,{12}而其基础是对现实生活的忠实与时代的敏锐感应。黑龙江戏曲只有永不停息对“人”在时代发展中生活、精神的追寻和艺术的探索,才能更加真实、客观、深刻地创造出富有现代特色的女性形象,并以此映衬出社会发展、时代前进的步伐。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艺术研究所)
  
  ①王利丽《男权话语中的道德诉求》,《当代电视》2006年4期。
  ②李祥林《女权关怀和女性呐喊》,《艺术界》2001年4期。
  ③傅军凯《身外有个世界》,《剧作家》1989年1期。
  ④汪芳启《王国维“自然”说之戏曲创作论》,《戏曲研究》64辑,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年3月。
  ⑤⑥宋宝珍《在爱与死的焦灼中奔突》,《戏剧文学》2004年7期。
  ⑦⑧叶长海、张福海《中国戏剧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4月。
  ⑨方家因《追寻消逝在战争烽烟中的女性》,《中国文化报》2003年3月11日。
  {10}陆蔚清《女性形象的崭新创作》,《戏曲研究》第41辑,文化艺术出版社1992年6月。
  {11}张抗抗《张抗抗散文》,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1年3月。
  {12}采薇《历史给了我们契机》,《黑龙江日报》2004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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