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当代生态报告文学创作几个问题的省思
作者:雷 鸣
如徐刚的《伐木者,醒来!》引用了新闻报道和相关资料,以及大量的统计数据,但行文中澎湃的激情,富有哲思的议论,意向的跳跃,点式的思维,使其在总体风格上体现出诗体叙事的特点,很好地实现了生态主题的文学魅性表达。遗憾的是,这样的生态报告文学毕竟只是少数,而很多作品仅仅是一种生态“实录”和“状写”,虽然一些局部描写不能不说生动,但在总体上却显现出一种思考上的贫困,一种情感的淡薄,一种启迪的单一,或信息的拥塞,或语言的板滞,离因生态问题而可能透视出来的丰盈的现实启示与文化思考,显得有些隔膜和遥远。
三、焦灼反思与深层生态思想启蒙
丁晓原曾指出“报告文学不同于一般的新闻报道,起着单向性的或歌颂或批判的宣传作用。它在向读者提供信息的同时,还应该启发他们对人事物象进行思考”。⑦生态报告文学作家聚焦生态环境问题,在忧心忡忡地揭示了令人惊悚的生态危机问题的同时,还从多方面思考着生态危机的成因,表现出一种焦灼的反思意识。比如文本中有对因行政管理乏力,环保法规执行不力而导致的生态灾难的批判,有对“违反了环境保护法的人不追究”的愤怒(《只有一条长江》),亦有对众多环境法规长期得不到执行的,以致给以身试法者太多的机会”的反省(《淮河的警告》)。然而,创作主体更多的是,对因某些国人的思想意识和人性丑陋而引发生态危机的思索追问。岳非丘在追溯长江污染的成因时,悲叹于“民族环境意识的苍白”,对于“阳光下和月光下的盗伐”,徐刚感到的是伐木者的“近乎无知者的自杀”。《黄金场》的生态危机拷问着人性的贪婪、自私;《告别伐木时代》的严峻现实昭示着人的短视。“只要能使人们惊醒和感奋起来,实行改造自己的环境,这于自然生态问题的解决,也是伟大的贡献”。⑧的确如此,生态报告文学的这种思考是必要的,它让人清楚了生态危机的“症结”所在,启迪着人们如何疗救自然生态。
然而他们在反思人的行为时,仍然只是站在人的立场,一切以人的利益为出发点,这一点正如王晖所论述的“以理性为基本法则,以人的主体自由为核心建构的现代性,决不能因为人类的非理性的思维方式而改变其美好的初衷。毋庸讳言的是,诸多以生态为题材的报告文学并没有超越以人类为中心,以自然生态为‘他者’的立场,如果从全球的生态系统的整体视角来观之,其局限是非常明显的”,⑨出乎此,笔者以为,生态报告文学在揭示问题和探寻成因的同时,应该在文本中注入深层生态思想,注重生态信仰的启蒙,生态报告文学才有望向深层发展。
何谓深层生态思想,西方学者阿恩·奈斯和塞欣斯曾共同起草了一份原则性纲领:(1)地球上人类和非人类生命健康和繁荣有其自身的价值(内在价值、固有价值)。就人类目的而言,这些价值独立于非人类世界对人类目的的有用性。(2)生命形式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有助于这些价值的实现,并且它自身也是有价值的。(3)除非满足基本需要,人类无权减少生命形态的丰富性和多样性。(5)人类生命和文化的繁荣与人口的不断减少不矛盾,而非人类生命的繁荣要求人口减少。(4)当代人过分干涉改变政策,这种情况正在恶化。(6)因此我们必须改变政策,这些政策影响经济、技术和意识形态的基本结构,其结果将会与目前大为不同。(7)意识形态的改变主要在评价生命平等方面,而不是坚持日益提高的生活标准,对数量大(big)和质量上的大(great)之间的差别应当有一种深刻的意识。(8)赞同上述观点的人都有直接或间接的义务来实现上述必要改变。{10}
那么,中国的生态报告文学如何以文学手段来书写深层生态思想?笔者认为,生态报告文学应该从以下四个维度予以表达:一是书写对所有生命的敬畏。“人应当与宇宙建立一种和谐的精神关系,而且这个世界中的整个生命现象都应当是统一的,也就是说,不同生命之间应当休戚与共”。{11}二是主张自然的复魅。即在文本中呼吁通过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重新定位,校正人类在自然中的合适位置,摆脱人类中心主义宰制自然的狂妄,使人类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自然中普通一分子,以期弥合人类与自然的疏离,遏止对自然的疯狂掠夺。三是建构生态人格。平等对待自然中每个生命,保护自然、回馈自然的责任意识,物质生活简单化的“这种生态人格不仅是人与自然之间、人与人之间和人与自我之间的和谐的最终实现,是人的自由本质的最终实现,而且还是使这种和谐成为恒久的根本保证。”{12}四是生态主义信仰的呼唤。一直为中国的生态主义运动鼓与呼的青年学者王晓华认为,尽管把生态主义当作信仰在中国还是极少数人的选择,但是不把生态主义提升为一种信仰或类信仰,或者将之整合到一个信仰体系中,那么生态主义事业就不可能完成。
四、结语
生态报告文学以其最为直接的忧虑与拷问人类生存环境的精神品性,产生着极大的社会轰动效应;以集束冲击波式的不凡创作实绩,凸显于当代中国生态文学创作领域。在检视成绩的同时,返视观照它们所表现出来的一些问题,对将来当代生态报告文学如何不断地探索,走向完美,具有理论探讨的价值和意义。评论家周政保曾指出“凡富有时代的前沿精神,能深入审察人的生存状态及社会前景,做到卷入现实而思考现实,并将精辟独到的见解贯穿于真实可靠的叙述之中,也就是找到了报告文学创作的灵魂”。{13}我们期待,将来的生态报告文学在卷入中国现实的途中,有更加多的富有时代的前沿精神,更精辟独到的见解和真实的叙述!
(作者单位:河北工程大学文学院)
①②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1,4。
③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33。
④⑨王晖《百年报告文学文体流变与批评态势》,[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116-117,118-119。
⑤{13}周政保《非虚构叙述形态——九十年代报告文学批评》,[M]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9,85,4。
⑥李炳银《当代报告文学流变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9。
⑦丁晓原《文化生态与报告文学》,[M]上海,三联书店2001,119。
⑧{12}曾永成《文艺的绿色之思——文艺生态学引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238,137。
{10}原载于张岂之,舒德干、谢扬举主编《环境指示前沿》,(第1辑)[C]陕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转引自杨通进,高予远编《现代文明的生态转向》,[C]重庆出版社,2007年第1版,50-51。
{11}阿尔贝特·史韦兹《敬畏生命》,陈泽环译[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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