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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第三章 身世成谜

  由豫入楚,由楚入湘,一路上尤师傅都已给他安排好何处打尖,何处投宿,薛少陵只是照路程单行止。这天下午,赶到长沙府,这是湘南省治所在,扼水陆交通要道,城内市肆极盛。

  薛少陵按照师傅路程单的指示,要先在城中找一家客店落脚,才能拆视密柬,依柬行事。当下就在大街上一家叫做湘江老店的客栈门前落马,要了一间清净上房。晚餐之后,就是在你身上,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不共戴天的血仇”,这几个字映入薛少陵眼帘,几乎惊的直跳起来!

  “不共戴天”是父母之仇,难道……他急急朝下看去:“孩子,沉住气,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自己必须坚持下来,才能澈雪血仇……”

  薛少陵拿着信笺的双手,一阵颤抖,头上轰的一声,如中木杵,喃喃道:“难道父亲、母亲全遭了毒手……”

  眼中一阵模糊,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不对!师傅这封信,该是离家前夕匆匆写的,那时父亲被贼党掳去,但母亲还好好的在家里,怎会……他揉揉眼睛,继续往下看去:“孩子,且别难过,听师傅说下去,你并不是薛神医的儿子……”

  薛少陵又是一怔!

  “你是黑煞游龙桑大侠的故人之子,十二年前,你父母死于仇家之手,那时你还只有五岁,身负重伤,已是奄奄一息。桑大侠抱着你千里求医,幸蒙薛神医替你悉心医治,才获重生。师傅知道的只有这一点,详细情形。师傅就说不出来,日后,只有找到桑大侠,才能详细告诉你。”

  薛少陵看到这里,忍不住热泪又沿腮而下。原来薛神医夫妇,只是扶养自己的义父母,那么自己的生身父母又是谁呢。他竭力思索,但小时的印象,太模糊了,一点也记不起来,只有一点,自己总觉得小时候好像住在山上,但并不是灵岩山,自己也问过母亲,她只是含糊其词,避不作答。

  接着看下去:“少华,这倒是你原来的名字,所以师傅要你改名改容,为什么,在你的武功还不足以手刃亲仇之前,你必须仍以薛神医的儿子行走江湖,才能不致引起仇家注意,因为你的仇家太厉害了。照说,薛神医精通各家武学,悉心传给了你,师傅,十年来,也已把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假如换了一个人,凭你所学,已足可做视江湖,罕有对手。但在你来说,还是差得远,不但不足以报雪亲仇,就是连自保都还不够,这就是师傅要你远来长沙的原因。明天,你可到白箬铺去,找一个叫张果老的人,据师傅所知,他和桑大侠交谊极深,只是生性冷僻,千万不可得罪了他。

  好在你有桑大侠的铁箫为证,只要说是奉桑大侠之命去的,要他替你引介到一位异人门下,想来不致有什么困难,如蒙这位异人收录,报仇始能有望。孩子,记着,今后你必须刻苦自励,好好用功,师傅会来看你的,好了,现在都说清楚了,希望好自为之。”

  薛少陵一口气看完信笺,不觉呆了!

  师傅要自己以桑老前辈的铁箫为证,去找张果老,求他引介到一位异人门下;但铁箫已被该死的老道换走了,自己明天如何去找张果老呢?他脑海中一片紊乱。

  父母之仇,身世之谜,尤其师傅信中的异人,不知又是什么人?没有桑老前辈的铁箫,张果老肯不肯相信,替自己引介?就是学了武功,找不到桑老前辈,自己依然连仇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他拭干眼泪,把师傅这封长达千言的信笺,一字一句,仔细重读了一遍,才将信柬收好。心中开始盘算着明日如何去找张果老。

  一宵易过,第二天早晨,会过店账,问明了白箬铺的方向,骑马赶去。

  白箬铺在岳麓山西麓,只不过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中的人,多半务农为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的是平静而纯扑的生活。

  薛少陵赶到白箬铺,放缓缰绳,正待策马入村。只见村口一棵大树底下,正有一个老人,坐在那里吸着旱烟。

  薛少陵翻身下马,朝老人抱拳一礼,道:“请问老丈,这里可是白箬铺吗?”

  那老人瞧了薛少陵一眼,道:“不错,客官要找谁?”

  薛少陵道:“在下想请教有一位叫张果老的,不知住在那里?”

  那老人点点头道:“有,有,客官想是要请他看风水去,张果老就住在村西最后一家,好找的很,客官快去,再迟他恐怕就要出门了。”

  薛少陵拱拱手道:“多谢老丈。”

  说完牵了马匹,朝西行去,心想:“原来张果老是一位地理先生。”

  只听那老人自言自语的道:“找张果老的人,真还不少。”

  村西,靠近山脚,果然有一座土垣茅舍。

  薛少陵走到近前,只见门框上挂着一块黑黝黝的木板,上面字迹,还依稀可辨,那正是:“张果老变理阴阳。”

  薛少陵拴好马匹,走上去伸手在门上叩了两下,问道:“先生在家么?”

  只听里面有人问道:“什么人,请进来吧!”

  薛少陵推门进去,里面是一间客堂,地方不大,陈设更是简陋,除了中间放着一张木桌,只有两把竹椅。

  敢情这屋中只有张果老一个人居住,没有打扫,跨进门就闻到一股霉气,令人欲呕!

  这时从屋后,走出一个身穿竹布长衫,年约六旬以上的枯瘦老者,一手托着罗盘,一手拿着一支滕杖,果然似要出门模样!

  他朝薛少陵含笑招呼道:“相公来的凑巧,若要再迟一步,老汉就要出门去了。”

  说话之时,顺手把罗盘往桌上一放,抬抬手道:“相公请坐。”薛少陵连忙拱手道:“在下来的冒味,惊扰先生了。”

  张果老笑道:“那里,那里,老汉专门替人看风水度日,客人上门,自是欢迎,相公要老汉去看阴宅?还是阳宅?”

  薛少陵道:“在下并不是请先生看风水的。”

  张果老脸色微沉,道:“那么相公是做什么来的?”

  薛少陵道:“在下是专程由洛阳赶来……”

  “专程由洛阳赶来?”

  张果老微微一楞,接着冷漠的道:“千里迢迢的赶来,不是看风水,那是家宅不安了?老汉不出远门。”

  薛少陵道:“也不是,在下是奉了一位父执之命,专程叩竭老前辈来的。”

  张果老口中冷冷哼了一声,道:“谁是你老前辈?你的父执,关我何事?”

  薛少陵被他说的一怔,暗想:“此人当真势利得很,听说自己不是请他看风水来的,就立时换了付脸色。”

  但他一想到师傅叮嘱,叫自己不可得罪了他,这时恭敬的站起身道:“在下这位父执,乃是老前辈认识的故人……”

  张果老摇手道:“不认识,不认识,老汉除了替人看风水,从没和什么人打过交道。”

  薛少陵被他这么一说,一时竟然答不上话去。

  张果老冷冷的望了他一眼,也在竹椅上坐了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老人果然势利,此刻相公也不称呼了。

  薛少陵道:“在下薛少陵。”

  “薛少陵,洛阳来的……”张果老口中低低念着,抬目问道:“薛神医薛道陵,是你什么人?”

  薛少陵躬身答应:“老前辈说的,正是家父。”

  “唔……”

  张果老沉唔一声,点点头,道:“你是薛神医的儿子?他要你找老汉作甚?”

  他口气虽然冷冷的,但脸上神色,却已稍霁!

  薛少陵暗想:“师傅要自己改为少陵,果然大有见地。”

  一面恭敬的道:“晚辈此来,不是家父的意思,是晚辈一位父执,命晚辈来的。”

  张果老道:“你那位父执是谁?”

  薛少陵道:“那位老前辈姓桑,讳九,人称黑煞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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