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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因为,虽然时值更深,云房中却仍灯火明亮,而且,门扇半开,毫无神秘之处。

  云房中,灯头伸缩,满室摇影。

  苍松禅师,踽踽徘徊,喃喃自语:“他们七老去赴的是个凶险约会么?不然,戒净长老怎会说出那等话来?……阿弥陀佛……草桥,枫林……善哉,善哉……一再听他们打听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地处城郊之北,荒凉阴森……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但愿佛祖保佑。”

  七老……天地帮……城郊之北……草桥……枫林……啊啊……司马玉龙心头一凉。

  朝元寺大殿上,先前那条修伟身形,一掠而出。

  四更左右,司马玉龙终于找着了苍松禅师自语中的枫林。枫林,远看上去,像一座迷蒙的巨坟。行近枫林,那种出奇的岑寂,带给司马玉龙一股不祥预感。他将五行神功运布全身,一提气,宛若投林归鸟,径向林心扑入。

  入林深约五六丈,便是一片宽阔的空地。

  现在,司马玉龙的眼前,呈现着一幕比他在少林所见,更为残酷的惨象。

  七具裹着玄黄袈裟的死尸,颠倒纵横,和血俯仰。

  经司马玉龙仔细检视,七具死尸体里,三具头盖碎裂,脑浆涂地,红白一片,四具胸前背后有着五个相同的窟窿,黑血泛溢。

  前者死于浑雄掌力,后者死于淬毒指功。

  司马玉龙立即断定来人中少不了冷面金刚和黑手天王……七具尸体的中央,插着一面高可二尺余的黄底金边三角旗,旗系上好贡缎制成,四周以银线刺绣着日月星辰,中间则为织贴的红字:天地!

  司马玉龙仰天一声长叹。

  为了慎重起见,他开始作第二遍检查。在第二遍检查中,司马玉龙发觉一点可疑之处。那就是:七具尸体除了头盖破裂或胸背穿洞之外,无甚大异的只有身材最为瘦小的一位长老,除了前胸穿洞,黑血模糊外,双目眼窝反常下陷,司马玉龙仔细一看,原来双目上各插蓝晶晶的银针一枚。司马玉龙将那两枚淬毒银针小心取出收好,心中顿时恍然大悟,他知道:这位身材特别瘦小的长老,一定是七老中首先丧命的一位,很可能就为了一老遭遇意外,七星阵方始运转失灵,减却如来七式的集中威力,方为两魔所乘,乘机痛下煞手。

  那么施放这两枚银针的,该算是血案主凶。

  司马玉龙恨恨地想道,难道,巫山淫蛟也来了?

  最后,他决定:不管这两枚银针系何人所施放,有朝一日,他定将它分别插上那人的双目。

  仰脸看天,天已不早。

  司马玉龙强忍心头一股悲忿,运神功,以一段树干,在空地上掘成一个深约二丈的大洞,将七老尸体理好放入,然后堆上土,做成一座简单的坟墓,在附近一株枫树上,揭去树皮,以大力指写了一行字:十方寺七长老葬此。

  然后,他拔起那面天地帮旗,抽去铜杆,将旗折成一小方,收入怀中。

  回到悦来客栈,天色行将破晓。

  司马玉龙先到侯良玉房上聆听了一会儿,见无异样,方翻向店前,敲开店门,由睡意朦胧的店伙计,带入五号房安息。

  且说枫林中,自司马玉龙去后不久,又有两条身形孤身而下。

  来者是老少两女。

  少女十五六,亭亭如玉,娇憨可人。

  妇人四十左右,一身青布褂裤,青布包头,面目祥和。

  少女朝新坟一指,低声惊呼道:“奶奶,你看,那是什么?”

  青衣妇人皱眉道:“新坟?”

  “我来看看。”

  “凤儿,多久了?”

  “好似刚堆起来的呢,奶奶。”

  “再到附近树上找找,看有没有留字?”

  “噢,有了,奶奶,在这里。”

  “写的些什么?”

  “‘十方寺七长老葬此’啊啊,奶奶,十方寺,您知道么?它就是哥哥出家的衡山派啊!”

  妇人听了少女的惊喊,不禁顿足怨道:“都是你这个小妮子不好,又误了人家七条性命。”

  少女撇嘴道:“奶奶怎的怨起凤儿来了?”

  妇人微怒道:“不怨你怨谁?白天在南街上见的那两个人,你偷偷告诉我,说你认得其中身材高高的一个,并说他是以前的北邙双绝之一,现在天地帮中的金牌香主,叫什么冷面金刚韩秋,人生得心狠手辣绝情寡义,武功也很高。又说另外一个十指如鸡爪的瘦小老人好像是你玉龙哥哥述说中的黑手天王,也是金牌香主之一,这二人出现洛阳,必无好事。

  “假如依了老身,势必跟缀到底,他俩能有什么作为?”

  “衡山七老又何至丧生?”

  “而你,你这个小妮子,坚信你的玉龙哥哥也在洛阳。你的根据只不过是时下洛阳牡丹盛开,你曾跟他说过你爱牡丹的一句话,就以为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到洛阳来找你。

  “同时,你还说前此日子在南宫云台前,老身碰到的那个小叫化就是你玉龙哥哥化装的,怨老身当面错过了人,没有多留他片刻,等你回来。问你的根据,你说,你的玉龙哥哥文武全才,学问很博,除了他,绝不能一眼断出那是东汉中兴二十八将题名绘像的云台!

  子你看,你多幼稚,难道这世上有学问的人都是你的玉龙哥哥么?

  “之后,你说那二人没有跟踪的价值,逼住老身失魂似地东奔西走,全凭你的幻想摸索……现在,血案发生了,你还强嘴?”

  少女又气又羞又急地嚷道:“奶奶,您有个完的么?”

  妇人不顾少女的拦阻,继续说道:“完?早着呢!小妮子,我还要问你,天快亮了,天亮了是四月十六日,距离五月五的岳阳之会,也只剩下半月有零,老身假如是一个人,岳阳再远两倍,也不放在心上,你小妮子受得了么?

  “你到底还要不要在洛阳找下去,还是等到五月五见面?

  “哼,要不是老身先数说你小妮子一顿,你小妮子不说这座新坟是你玉龙哥哥所造,树身上的字系你玉龙哥哥所留才怪呢!”

  少女赌气顶道:“您又怎知这件血案不是玉龙哥哥善的后?”

  妇人听了,似乎很气,但瞪了少女一眼之后,终又噗哧笑了。

  “好好,”妇人笑骂道:“就算你玉龙哥哥万能,我们现在动身离洛阳行不行?”

  “万能么?哼,玉龙哥哥当之无愧。”

  “老身将来倒要好好地考他一考呢。”

  “奶奶,万一您先给他难倒了怎办?”

  “小妮子,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嗨……嗨嗨。”

  “哈……哈……哈……”两条身形,晃悠悠地拔起,消失。

  第二天,日上三竿,司马玉龙方才起床,他因为心绪激动,一直未曾睡好,总算他在内功修为上,已有浑厚根基,三五夜不眠,并无多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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