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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三郎只觉喉头干涩,心神摇曳不定,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还了一礼道:“不敢当!”

  花娘盈盈移步走去桌前,倒来一杯茶,双手奉上道:“三爷请用茶。”

  三郎忙不迭伸手接着道:“娘子不必客气。”

  茶是冷的,冷得像一杯冰水,四九天气喝冷茶,滋味可想而知。

  但是,三郎结果还是把这杯茶喝下。

  他喝下这杯冷茶,并不是为了礼貌,而是为了真正的需要。

  他需要保持清醒,需要冷静。

  此时此地,这样一杯冷茶足以帮助他保持清醒和冷静。

  他在看清了这女人的身材和面貌之后,就打定了主意。这是一个难得的机缘,他并不能天天都会碰上这样的女人,难得的机缘,他从不肯错过。

  以他的一身武功来说,他要占有这女人只是举手之劳,但他并不希望那样做。

  那样做像吃一条死鱼,处理虽然方便,味道却差得很多。

  他喜欢吃活鱼。

  花娘又端来一张;日椅子道:“三爷请坐。”

  三郎赶紧放下茶杯道:“谢谢,不用娘子劳神,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花娘等他坐下之后问道:“那位马大爷怎么没有一起来?”

  三郎轻轻咳了一声道:“老马,他……咳咳……他打从娘子这里回去的时候,在路上出了一点意外。”

  花娘没有开口。

  三郎接着道:“所以,他要我来……来看看娘子……看娘子有没有走,要我转告娘子,……明天他大概不能来了……他很对娘子不起,希望娘子不要见怪。”

  花娘仍然没有开口,脸上亦无任何表情,甚至没有问一声究竟出的是什么意外。

  三郎暗暗纳罕。

  老马在死前说得很明白:他对这女人完全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如果这女人拿着五十两金子一走了之,就一切作罢,譬如没有这回事。否则,她可以留下来,以事实表明心意。如今这女子仍然留在这里,就无异说明她对老马已经有了意思。

  一个女人对男人既然已经愿意以身相许,照说多多少少,总该有点感情才对。为什么这女人听说老马出了意外,会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呢?

  难道,这女人也像所有美丽的女人一样……

  花娘忽然蹙起眉尖,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位尚爷,你来得正好。”

  这次轮到三郎聚精会神地倾听了。

  花娘又叹了口气,才接下去说道:“那位马大爷,实在是个好人,他为奴家挺身而出,赶走那个恶棍孙二,奴家非常感激,只是有一件事,很使奴家伤心,他不该……”

  三郎忽然有点紧张起来。

  不该怎样?

  难道——老马——不!这一点他可以担保,老马绝不是那样的人。

  花娘垂下了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缓缓站起身子,向幔后面的卧室中走去。

  她再从卧室中走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像官印似的青布小包包,三郎一看便知道布包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没有开口。

  花娘将布包拿来放在桌上,指着那个布包道:“这就是那位马大爷留下来的五十两金子,我不知道他马大爷把奴家看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顿了一下,又道:“碍着他是恩公,奴家也不便说什么,如今尚爷来了,正好烦尚爷带回去,他出了意外,奴家很难过,这些金子,他也许正用得着,另外,奴家也请尚爷转达一下,他马大爷的恩德,奴家绝不会忘记。”

  三郎至此方始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怜的老马!由于平时很少接近女人,一见女人就昏了头,竟将这女人的一片报德之心,迷迷糊糊的错认作文君有意!

  灯火在不住的闪动。

  三郎的心头也有一股火苗在不住的闪动。

  女人多半喜欢贪小便宜,如今竟有这么个女人,连五十两黄金也动不了的心,这样的女人你见过吗?

  三郎凝注着闪动的灯火,默默出神。

  从闪动的灯光中,他仿佛正看到这样一幅美丽的远景——

  在一个山明水秀而不为人知的小村落里,百花盛放,绿杨成荫,一对年轻的夫妇倚偎着坐在阳光下,正在静静地享受着春天醉人的气息,男的英俊潇洒,女的仪态万千,女的在低头做着女红,男的则在悠然翻阅着一部武学秘芨惊天三式……

  “尚爷!”

  忽然间,一声轻柔的呼唤声惊醒他。

  三郎茫然转过头去。

  花娘赧颜一笑道:“尚爷,时候不早啦,你还不回去,让嫂子一个人在家里惦念着可不好。”

  三郎噢了一声,道:“不,没有关系,我……我……跟老马一样,到目前为止,还……还是……光杆儿一个。”

  花娘笑得更甜了,眼角一飞,微微低下头去道:“那么,就请尚爷在这里用过便饭如何?没有什么莱,不过酒还有一点点。”

  黑心书生羊百城从天杀总宫回到杨家庄不久,杨家庄的一批天杀帮徒,又一度陷入狂欢。

  他们那位天杀帮主,终于有了表示。

  众人心头的疑云,至此一扫而空,人人信心大增,鸡鸭鱼肉和一坛坛的陈年白干,又在院子里摆开了庆功盛宴。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呢?

  无情金剑领着第二批剑士卷土重来,声势虽然浩大,结果雷声大,雨点小,阵仗也不过如此,至于对方请来的那两名帮手,事实证明也仅是两支充数的滥竿。

  他们已认出那名中年文士,就是王屋本代掌门人奇幻手宋晓非,他那个有名老子鱼龙掌宋知义,都被他们照宰不误,区区一个奇幻手,又算什么东西?

  再说那个怪老头,模样虽然吓人,但也就仅止于此,当双方阵势排开之后,老家伙躲躲藏藏地缩在无情金剑背后,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像这种色厉内茬的角色,即令再多几个,又有何妨?

  所以,大伙儿纵酒高论的结果,都认为这一次未能放手一拼,实在便宜对方。

  不过,以后机会还多的是,人人心里明白,对方提出的两个条件,便是一条导火线,到哪里再找一个活的鱼龙单交给对方?

  如果交不出一个活的鱼龙掌呢?

  所以,大家都知道,好戏还在后头。三天之后,那种热闹的场面,一定够瞧的,如今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只有申无害心里清楚。

  这并不是一场好戏的开始,而是一场好戏的结束,从黑心书生回来宣布:天杀帮主将于明晚召方姓汉子进宫面议大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乌合的帮会,已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他没有遗憾。

  这一次他虽然因走错一步路而虚耗了不少的时间,不过,他想除去鱼龙掌的目的,最后还是达到了。

  如今只有一件事使他感到困惑。

  他知道,姓方的汉子明晚进了那座天杀总宫,一定不会再活着走出来。

  这个姓方的虽然两手血腥,留下来早晚也是武林中的一大祸患,但是,直到目前为止,就他亲眼所看到的,这厮似乎还不应该死在那个叫三郎以及黑心书生这几个小人的手上。

  这是他品评一个人善恶的标准。

  他认为绝不应该凭预感去决断一个人该杀与否,俗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恶人也有回头的时候——至少也该让他有个回头的机会。

  所以,他很想设法救下这姓方的一条性命。

  要救这姓方的,在他来说实在太容易了。如今使他为难的是,这姓方的性烈如火,若是被他知道了真象,那个三郎和黑心书生等人,一定会立即成为这厮掌底游魂。这样一来,他的另一计划,就会被破坏了。那个三郎一死,四千两黄金必将随之付诸东流,四千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在这不景气的年代里,这笔财富无疑可使千万人免于饥寒之苦。

  他该如何取舍呢?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但对杨家庄大多数的天杀帮徒来说,天气好坏,并无两样,不到日上三竿,别想有人起床。

  每天起得最早的,只有一个神棍吴能。

  吴能起得早、是因为他睡得早,他睡得早,则是因为他除了睡觉,别无他事可做。谈天说地,没他的份儿,就是他想插嘴,也没有人理他。

  酒呢?他倒是着着实实能喝几斤,但是,他能喝却不敢喝,他知道自己有毛病,喝了酒话多,话一多就难免得罪人,而他又什么人都得罪不起。因此,每天晚上他只有一件事可做:提前睡觉。

  但今天的吴能,却例外的起身得也很迟,那是因为昨夜他睡得太晚的缘故。

  昨夜,申无害忽然动了谈兴,拉着他在厨房里聊天,谈的都是天杀两组中人,过去在江湖上的种种行迹,一直聊到四更将近,两人才分别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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