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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她拖拖拉拉地又急攻了二十余招,果然全无希望,当即萌生退志,便想收钩退出圈外。那知此念才动,猛又发觉敌人的剑势黏贴的极紧,只要她一罢手跃退,登时丧命在敌剑反击之下。换言之,她反而被敌剑缠住,变成欲罢不能之势。不是把敌人击倒,自己就得倒下。这一来她当然不敢收钩跃出圈外。无可奈何之外,只好发钩如风,忘命猛攻。

  旁人瞧来,只觉她不识进退,明明无法攻破方锡的长剑,但仍然苦苦缠斗,不肯罢手。那知她却是有苦自知,被迫苦斗下去。

  薛陵微笑地查看对方的昆仑剑法,但觉虽是精密森严无比,可是却不一定挡得住自己的巨灵六式。不过他也瞧出对方这一路纯是守势的剑式,好像是专门对付自己的巨灵六式,却未必能称心如愿。

  他也颇为奇怪蔡金娥何故苦缠个不休,以她如此聪明伶俐之人,应当早就知机后退了。当然他也不便作声,因为他业已发觉蔡金娥好像对自己已很有意思。故此如若出声叫她退下,便将使她误以为自己很帮着她。这种误会万万不可形成,当下尽力忍耐着默不作声。

  看看两人已激斗了百招以上,蔡金娥虽然依旧采取攻势,甚为凶毒。但事实上她早就变成了被动之势,全然无法控制这局面了。

  薛陵听到她发出气喘之声,不觉大为惊讶,用心查看。这时方始瞧出蹊跷,顿时大为震凛。原来蔡金娥面上已满布汗珠,娇喘不已。此是内力已竭的现象,薛陵已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先前是限于经验,所以一时朦住了。现下留神一瞧,便晓得蔡金娥敢情是用尽全身气力,苦苦支撑而已。事实上可不想再猛攻敌人,只是不得不尔。

  他登时深感方锡这种极为阴柔的剑法实在厉害万分,实是以守作攻,反而能使表面上作为优势的敌人活活累死。这正是“至柔可以克刚”的道理。当然他尽有机会早早收拾下蔡金娥,但目下因为不是当真拚斗对敌,是以他没有趁对方时时露出的破绽施以反击。看这情形,只要方锡认为蔡金娥已丧失了攻击之力时便会停止。

  眨眼间又斗了二十余招,方锡尚无停手迹象。薛陵猜不透是何缘故,却也不忍见蔡金娥一身功夫毁于一旦。当下掣剑在手,剑眉一竖,腾腾杀气像滔天狂潮般涌出。这一股杀气立即就使方锡心灵大为震撼,转眼一瞧,迅即一挥长剑。剑尖黏住蔡金娥双钩,往斜刺里一送。蔡金娥毫无反抗之力,身形直冲出去,十二步之后,叭跶一声摔在地上。

  方锡听得声音不对,百忙中扫瞥一眼,见她俯仆地上,爬不起身,业已喘得瘫软做一团。心中大是惶恐,立刻奔去。

  他这个突然的动作,在无意中化解了薛陵欲发的剑势。薛陵固然绝无杀他之心,可是这等比武,关系到师门声誉,他不得不用足全力,特别是为了解救蔡金娥之危,战志特别旺盛强大。这一剑之威,非同小可。譬喻名画家作画,虽是下笔自有功力水平,但有时亦会有神来之笔,使他自己也拍案叫绝。叫他再来这么一笔,可就办不到了。

  武林高手亦是如此,偶尔亦会有神来之笔。薛陵欲发未发的这一剑,正是如此,所以方锡若不是突然奔去探视蔡金娥,则接得住接不住薛陵这一剑,大成问题。

  方锡全然不知自己无意避过一个大风浪,走到蔡金娥身边,见她喘息正剧,当即蹲低身子,伸手在她背后穴道连拍五掌,随即把她拉起来,助她盘膝坐好,以便调息运功。他以昆仑秘传手法,震通她全身血脉穴道,喘气顿时缓慢下来。蔡金娥虽然知道是他出手相助,可是她悍泼之性犹在,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心中之恨。随即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方锡走回原地,向薛陵苦笑一下,道:“小弟功力浅薄,竟不知道已把蔡姑娘内力耗尽。若不是薛兄及时出手,说不定闯下大祸了。”

  薛陵道:“有时难说得很,反正这不是方兄你存心如此,不要再记挂于心。”他见方锡还未立好门户,当下道:“方兄不是说要试试小弟的剑招么,目下四周无人,正是出手良机。”

  方锡摇摇头,道:“不要比啦!家师曾经言道,假使人家瞧得出这套剑法的精妙,你就不要使用剑法。刚才薛兄已瞧了出来,及时阻止,由此可知小弟不必向薛兄领教了。”

  薛陵听得似懂非懂,是以不知如何答话才对。

  方锡很快就恢复他沉稳古朴的风度,道:“薛兄想必还不晓得这一套‘沧海剑法’,乃是家师五十年来,殚精竭虑,创出来专门对付巨灵六式之用的?”

  薛陵讶道:“小弟果然不知,还望方兄详细见告。”

  方锡道:“家师五十年前漫游中原,几乎见尽天下各家派的名家高手,均不重视。最后,竟夤缘得遇令师欧阳前辈,谈论起武功,竟有相见恨晚之概。不过家师终于挫败在令师巨灵六式之下。”

  薛陵不禁目瞪口呆,道:“然则方兄竟是昆仑名宿白头翁前辈的传人了?”

  方锡道:“正是家师了。”

  薛陵道:“令师乃是贵派第一高手,成名远在七八十年以前,想不到方兄如此年轻,竟会是他老人家的传人,如若论起辈份,方兄在贵派中一定很高的了。”

  方锡道:“不错。敝派如今的掌门人,论起来竟是我的师侄辈呢!”

  薛陵道:“家师从未提起过令师。但小弟昔年在朱公明家中之时,却听过好些武林名宿谈论起令师,许为宇内第一高手,是以钦仰多年,今日有幸拜觐他老人所创的神剑,果然奥妙莫测。”

  方锡道:“薛兄好说了,但老实说一句,只怕还是比不上巨灵六式。还好的是敝派尚有一些别的技艺,足以弥补这套剑法的不足之处。”

  薛陵放低声音,道:“方兄身怀如此绝技,若然前赴洪炉秘区,自然有几分把握。不过那万孽法师实在神通广大之极,我们很难掌握必胜之机。是以此事尚须从长计较,万望方兄恕我直言之罪。”

  方锡本以为薛陵先前说的洪炉秘区那么危险,乃是不知自己的武功程度。目下既已晓得,自当别论。谁知还是这么说法,证以老恩师的玄机指示,确实不容忽视。当下满心感激地道:“薛兄一见如故,尽心指点,小弟欢喜还来不及,焉敢见怪呢!”

  薛陵察看出他这个人真是心口如一之士,大为放心,便道:“小弟举个例说,昔年我尚未拜列家师门下之时,碰到一个从洪炉秘区逃出来的人,自称江山精,如此这般,煞是可怕。”

  他要言不烦地把昔日遇见江山精的故事说出,接着又道:“这些人全都迷失了本性,而且改易了一切,力大无穷,甚至刀枪不入。总之,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万孽法师都创造得出来。”

  他顺便又把白蛛女之事说出,最后道:“假如万孽法师耳目周密,一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他只须驱使一大批奇形怪状之人来对付我们就行啦,甚至出动由人类变成的猛兽,试问我们如何应付呢?”这个问题登时难倒了方锡,使他直着眼睛猛想。

  突然一声欢呼,两条人影先后扑入来,落地现身,却是齐茵和许平。她只差一点没有扑入薛陵怀中,喜容满面,道:“终于让我找到啦!”两人四目交投,情意不尽,难舍难分。

  许平只不过一个月之久,已长大了许多,简直和成人一样了。

  薛陵问起她,方知那些小孩子没有告诉他们。这也难怪,因为薛陵以为齐茵带了许平和阿春一同来,又说是个大男孩和一个女孩子。那知阿春没来,而许平又长得跟成人一般高大了,那些孩子焉会找上他们。

  方锡瞧瞧齐茵,顿时发现她是个十分纯洁的姑娘,而且童心未泯,像她这种人,假如不是确知薛陵乃是无辜,决不肯与他相好。

  他当下又大为放心,便继续寻思如何解决那个难题之法,竟连薛陵、齐茵二人走开了他也不知。

  过了一阵,香蝎子蔡金娥跳起来,转眼一瞧,不见薛陵,却多了一个许平。当下向方锡询问,她余恨犹在,口气中十分不友善。方锡却不计较,说出齐茵已到,已与薛陵一道走开。

  蔡金娥目光落在许平面上,冷冷道:“你是齐茵的什么人?她的徒弟么?”

  许平心想可以这么说,便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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