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　庆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6年第3期　　通俗文学-情爱小说

　　那个女孩叫娟子。

　　芒子和娟子在同一个城市打工，虽然不在一个公司，却租住在同一座楼的同一层上，而且还住对门。都是每天匆匆来匆匆去的，尽管住对门，但相互间没有说过话，碰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用眼神打个招呼。

　　有一天半夜，娟子醒来，屋里的灯亮着。睁开惺忪的眼从床上坐起，她惊叫了一声，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就是住对门的那个男孩。从打盹中醒来的芒子说：“噢，昨晚你喝醉了，摔倒在门口，看你挺难受的样子，怕你出事……”

　　“你一直在看我睡觉？”

　　男孩点头。

　　娟子赶忙看自己的身体，低下头往床上看，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外套被挂在床头的衣架上，没有一点趁火打劫的迹象。娟子有些惭愧有些感激地看着芒子，这才想起自己晚上真喝多了，男朋友爱上了另一个漂亮的女孩，情绪不好，在公司又挨了批评，傍晚下班她独坐酒馆，以酒浇愁，现在连自己怎样回的家都记不起来了。芒子说：“我该走了。”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一瞬间，对面的门已经砰地碰上了。

　　娟子还是独自去喝一些酒。那个秋天她喜欢上了那家柳影餐馆，坐在餐馆看窗外的柳条轻轻摇曳，像女人的长发。回忆水一样流过的日子，想着那个曾经和她相偎相依喁喁低语的男孩，又一杯酒吞进肚里。

　　娟子又一次从酒中醒来，竟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床头没有她每天浇水的勿忘我，没有伸手可触的风铃。她看见芒子又坐在床边打盹，青春的面孔透着一种刚毅和淳厚。

　　芒子说：“是这样，你昨晚又喝多了，推开我的门就躺在床上，还呻吟着喊一个人的名字，我不愿意打扰你，就让你躺着。”

　　她脸上掠过一层羞赧，有些疲倦地看着芒子，她用低低的嗓音说：“太谢谢你了。”

　　“不用，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吗？我有这个责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去开自己的门，临出门时向芒子深鞠一躬，在进自己的房门时又向男孩举了举纤细的手。

　　那是娟子的挫折期。娟子想了想，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太有些失态了。她躺在床上想着一个没有说过话的男孩坐在床边看自己睡觉，不觉脸一阵阵发臊。

　　娟子在一天傍晚把芒子约到了柳影餐馆，还是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上。娟子把一杯酒举到芒子的面前：“谢谢你，谢谢你的照顾。”芒子在一瞬间的犹豫后把那杯酒一饮而尽，“不用谢我，只是我劝你不要再喝多了，女孩子喝酒是不行的。”

　　她把又一杯酒递到芒子的面前：“谢谢，我记住了，我会克制的。”

　　芒子说：“人生是要经过很多很多考验的，凡事要往宽处想，要放得开。你读过普希金的那首诗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忍耐；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相信吧，那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

　　她静静地有些痴迷地听着。

　　他们不觉多喝了几杯。回去的路上芒子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娟子，我，我是第一次看女孩子睡觉，女孩儿睡觉的样子真好看的……”

　　尔后，是两把钥匙分别开门的声音。

　　以后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时光像风一样匆匆地就过去了，像风中的树叶一飘悠地就不见了。再见面时他们的招呼打得比以前深了，晚上相互见了面，向对方道一声“晚安。”

　　有一天他们一起上楼，脚步迈得都有些节制。然后悠悠地去插钥匙，芒子忽然说：“这一段时间没见你喝酒了？”娟子停下了插钥匙的手，回头定定地看一眼芒子：“怎么，还想看我喝醉呀？”

　　她走进房间，久久地看着那盆勿忘我，凝视着床顶的风铃。然后“叮铃铃”摇响了风铃。

　　转回门口，对面的门已经关上了。

　　接近元旦的一天傍晚，娟子站在门口。终于听见芒子的脚步声，一声声重重的很有节奏。她轻轻说：“和我一起过生日好吗？今天是我生日。”

　　芒子走进她的屋子，茶几上摆着一个圆圆的蛋糕，蜡烛已经插好，蛋糕旁边是一瓶白酒、一瓶葡萄酒，两个精致的玻璃酒杯。那盆勿忘我已经不见了，银色的风铃在灯光中悠悠地摇动。

　　芒子有些惶然地坐着，后来他站起来：“我，我去给你买份礼物。”

　　她拦住了芒子，拉灭了电灯，屋子里闪烁着烛光，很静，气氛温馨。绢子的一张脸在烛光中显得文静，有些肃然。

　　芒子说：“祝你生日快乐。”

　　那晚娟子又喝多了。半夜醒来，她看见芒子又坐在她的床边，娟子的眼角湿湿的有泪淌下来。她晃了一下床顶的风铃，一字一顿地说：“有个好心的男人守在身边多么幸福，其实昨晚我是故意喝多的，芒子，你喜欢我喝醉的样子吗？”

　　芒子静静地看着娟子，沉缅在刚才的铃声中。好久，芒子说：“我喜欢看你睡觉的样子，那样子很清纯，很可爱，但不希望你再这样喝醉。”

　　娟子含着泪使劲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