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爱民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6年第1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雪花早上起来扫雪，打开大门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一位满头白发的老汉，紧贴着她家大门躺在地上。雪花哎呀一声，赶紧往后退，等看见老汉动了一下，这才走上前扶他坐起。雪花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睡在这？”老汉冻得嘴唇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雪花说：“大爷，进屋暖和暖和。”她说着就去拉老汉，可浑身僵硬的老汉努力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雪花冲屋里喊：“东明，你快过来！”雪花的丈夫东明从屋里出来，问雪花这是谁。雪花说：“不认识，快把大爷搀进屋里烤烤火。”

　　进屋后，雪花先给老汉沏了一碗白糖水，又抱来柴火点着给老汉取暖。缓过劲的老汉说他姓刘，住在四十多里外的刘庄，无儿无女，前年老伴去世后就剩他一个人，他很孤单，想出来找找从小被别人抱养的侄子，可找了一个多月也没找到侄子的下落。他说着就伤心地哭起来。雪花赶紧安慰刘老汉，叫他不要着急，先住下，等雪停了她出去打听他侄子的下落。

　　刘老汉说他侄子小时候叫虎子，四岁多的时候被这一带一家姓王的抱养，如果找到了，他想跟侄子一块生活。

　　雪花到方圆村子上打听刘老汉的侄子，一连打听了好多天也没有一点消息。东明说：“他和咱非亲非故，老住咱家也不是个事儿。”于是，雪花就问刘老汉是哪个乡的。他说他不识字，记性又不好，记不住是哪个乡的。问的多了他不是哭，就是说他无儿无女，老伴死了，房子塌了，回去也没法活。雪花还是那句话：“大爷，你别着急，就先在这里住吧。”雪花家并不富裕，除了种庄稼，再没别的什么经济来源，四口人，两个学生，大女儿上高三，二女儿上初二，日子常年都是紧巴巴的。她也想把刘老汉送回去，可光知道一个刘庄，要想在几十里外找到这个自然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找不到刘老汉的家，雪花也不忍心撵他走，心想，养着吧，只当多了个爹。

　　日子晃晃悠悠就过去了半年。有一天，东明给人家盖房子时从架木上掉下来摔断腿住进了乡医院。晚上，雪花从医院回到家时，没见到刘老汉，雪花问正在做作业的二桂：“你爷到哪儿去了？”二桂说：“我放学回来就没见到爷。”由于雪花还要陪护东明，也没时间多想，赶紧做好饭又赶往医院。

　　第二天早上，雪花从医院回来还是不见刘老汉，这下她慌了，急忙向邻居打听，有人说昨天下午在北地见到过刘老汉。雪花骑上自行车向北地跑去，在一口机井旁的小屋里找到了刘老汉。雪花问他为啥不回家。刘老汉低着头说：“东明在住院，我再住下去会给你添乱。”雪花说：“你不回去才会给我添乱，快回去吧，我忙东明的事，还指望你招呼家哩。”就这样，刘老汉坐在雪花的自行车上又回到了家。

　　很快，大桂高中毕业了，并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可雪花和东明却高兴不起来，几千元的学费愁得他们寝食不安。

　　快开学了，大桂的学费还没凑够。

　　这几天雪花一直在外跑着借钱。

　　正在雪花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刘老汉又不见了。等把钱凑够后，雪花就和大桂一起去找刘老汉。经多方打听，她们在十里外的魏庄找到了他。离家出走四天的刘老汉一见雪花就哭了。雪花眼里噙着泪说：“大爷，你咋又不吭声就出来了？”大桂哭着说：“爷，你出来这几天让俺妈急得饭都吃不下，快跟我们回去吧！”刘老汉说：“闺女，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连大桂的学费都得借钱交，再养一个多余的人怎么得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能顾住我自己，别再为我操心了。”雪花说：“大爷，你啥也别说了，有我一口饭吃，就不能让你饿着。”

　　刘老汉在雪花家一住就是六年。

　　刘老汉得了肝癌，弥留之际对雪花说：“闺女，我对不起你。”雪花说：“大爷，你什么都别说了。”刘老汉说：“我不能把心里话带到坟里去。我骗了你，我有儿子，我有两个儿子，可他们都不养我。”雪花说：“我知道。”刘老汉吃惊地问：“你怎么会知道？”雪花说：“你来的第三个月我就知道了，是我一个表妹告诉我的，她婆家和你们村只隔一里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