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邢　燕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6年第1期　　通俗文学-新人新作

　　坐在矮个子对面的是方头大耳、膀宽腰粗、身高一米八零的老尚。他拿着五张药费条向矮个子老方报销。

　　老方说矮也真矮，身高四尺一寸五，小小的脑袋，骨瘦的身材，是M单位的会计，有人向他开玩笑说：“老方真是精打细算，前几年看着国家穷，也不敢吃了，落了个柴巴人。”

　　此刻老方接过药条，用浆糊把五张粘到一块。粘好，翻了翻了大概有一千七百多。算盘叮当啪，算着算着，他突然低下头，又调转着药费条仔细端详，眉毛轻轻紧缩了一下，嘴角没有笑纹，看了看老尚，“老尚，这不能报啊。”

　　老尚感到吃惊，“怎么，怎么不能报？药费不是实报实销吗？”老尚的表情又转向微笑。

　　“实报实销，不错。所谓实报实销，就是实实在在的不能掺半点假啊。”老方半严肃半微笑地说。

　　“作为一个大男子，什么叫掺假，我还不知道？”老尚话中带有藐视矮个子老实的味道。随后一边大笑着，一边双手去卡老方的脖子，一个魁梧的身躯扑在矮个子身上，相比之下矮个子越发瘦小。高大的人自有高超的伎俩，以开玩笑来打开办事的大门。但老方也笑了：“别管大男子，还是小男子。大男子不一定办大男子的事，小男子不一定不办大男子的事。哈哈哈。”老方满脸春风地笑着。

　　老尚也嘿嘿地笑了：“小家伙，说话还带有哲理，怪有辩证法的味道哩，真是头上抹桐油，不简单啊。”老尚说着，伸手向老方示意要钱。

　　“公事公办，这药费不能报。”老方严肃了。

　　“为啥？”老尚也沉着脸。

　　“老尚，你看这药条上扣着四月三日、四日的章，四月二日咱俩不是一块出差去北京了吗，在北京待了一周，怎么能在县里拿药呢？”一语道破了老尚的秘密。

　　老尚气怒了，抓起药条，嘴里说着：“好好好！我不报了，从来没遇到过你这样的会计。公家的钱留着你吃药吧，下辈子可长个大汉子！”火冲冲地走出了会计室。

　　老方看着老尚撼动着半截塔似的后身，两眼发出锐光，嘴里说道：“大个子，愿你的思想也能像你的个头一样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