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莲芬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7期　　通俗文学-扉页小说

　　爹和娘是要强的急性人。

　　娘说，男人能干的活，女人也能干。娘的脚是双“解放脚”，脚刚裹了一半，正赶上解放后的妇女让放脚，娘积极响应。别看娘脚小，地里家里一把全拿，犁地、摇耧、使牲畜，样样不比爹差。

　　爹说，除了不会生孩子，男人啥都会干！爹识文断字，村里婚丧嫁娶他还是小灶掌勺的，炒一手好菜，回家纺花、织布、做衣服，跟娘比着干。

　　爹娘这样过日子，谁也不服谁，嘴有的吵，架有的打。爹娘吵嘴斗架过了瘾，却便宜了我们几个孩子，活各干各的，饭各做各的，比赛似地拉拢我们，少不了我们穿针引线让爹娘和好。

　　吵吵闹闹中我们几个孩子长大另立门户，老宅子里只剩下爹娘老两口。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到了耄耋之年总该刹刹性子吧？谁知还是针尖对麦芒。那日，我们姐妹几个回家看爹娘，二老欢天喜地去做饭，饭还没做熟，就在火房里招架起来。爹抓着娘的头发，娘顶着爹的肚子。一问，这个嫌油搁少了，那个嫌盐放多了。唉，当是多大一个事儿！

　　我从小看到大，早不把爹娘吵架当回事了，顺嘴嘟噜一句：成天是个吵，离婚算啦！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爹娘一致对外，三丫头你不懂号，有你这样说爹娘的？

　　忽然有一天，爹病倒了，水米不进。娘一下慌了神，把我们几个孩子叫来，问爹想吃啥。爹说就想吃娘擀的手工面。娘抹胳膊挽袖子，片刻做了一碗。爹“呼噜呼噜”吃进肚，伸碗对娘说，好吃，再来一碗。那一刻，我见娘的眼泪夺眶而出。

　　爹走的时候跟我们说，娘最爱吃素馅饺子。

　　给爹烧七纸时，我们特意为娘包了素馅饺子。吃饭的时候，娘让我们给爹加一个位子。当娘看到满桌饺子，一下子恼了，把筷子一摔说：不知道你们的爹爱吃手工面？咋，我不动手就不让你们的爹吃饭了？

　　这一刻，我们都明白了爹娘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