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鹏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9期　　通俗文学-新人新作

　　河里的水儿“哗哗”地淌，田野里的草儿换上绿衣裳。山杏咬了咬牙终于决定要到城里打工去了。柱子提着行李把她送到村头的大槐树底下，柱子是山杏的男朋友。

　　此时村头春意正闹，花儿正在朵朵开放，金地毯一样的油菜儿铺满了田野，绣球一样的槐儿簇拥着挤在枝头，紫色风铃一样的梧桐花在春风里摇曳，香味一阵阵地往鼻子里钻。柱子说：“杏儿，多闻闻这些花儿的香味吧，到了城里就再也闻不到了。”山杏鼻翼像两个小翅膀一样抽动着，贪婪地呼吸着花儿的香味。山杏从小就喜欢花香，春天一到在田野里总也闻不够花的香味。

　　“犁完家里的那几亩地我会到城里去找你的，你爹的病不用担心，有我照顾着……”柱子依依不舍地看着挤进客车的山杏一边挥着手大声地喊着。

　　山杏到了城里后，举目无亲，又因为没有文化，一时找不到工作，最后好不容易在一家化妆品店里找到了一份售货员的工作。

　　化妆品店有很多女孩子，山杏觉得他们都很漂亮，很洋气，而觉得自己像一只山村的丑小鸭，自惭形秽。可是店里的女孩子却说山杏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有的说山杏身上有一股油菜花的香味，有的说她身上有股槐花的香味，有的说她身上有股梧桐花的香味，并且他们离山杏老远就能闻得到。

　　山杏笑着说：你们胡说什么，我只有山里的土腥味，哪有什么香味呀？

　　化妆品店的老板是个秃顶、笑起来色迷迷的中年男人。一天，他找到山杏故作严肃的对她说：你在化妆品店里工作，一定要使用化妆品，不用，客人怎么知道产品的效果？

　　没有办法，山杏只好使用那些化妆品，可是一闻到那些化妆品的味道就有一种呕吐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更不说用在身上了。可不用又不行，抹了化妆品的山杏脸色变得很难看，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味道，更搞不懂城里人怎么会喜欢抹这种东西。

　　春天就要过去的时候，柱子来到城里找山杏，他也想在城里找份工作和山杏在一起。柱子好不容易找了份在建筑工地推土的活，可没干了几天，一帮不明身份的人毫无缘由地把他打了一顿。柱子不明白，自己刚来城里，谁也不认识，会惹着谁呢，并且把自己打得这么狠。养好伤后，柱子又在菜市场找了份装菜的活，和上次一样，没干几天，柱子又被人打了，这次柱子彼人打得不轻，山杏抱着柱子哭了好久。没有办法，柱子只好含着泪告别了山杏回到了乡下。

　　秃头老板出乎意料地对山杏越来越好了，不仅在员工面前常常表扬她，而且给她涨了工资。一天，秃头老板约山杏出去吃饭，山杏本来不想去，可是老板很热情，山杏不能不给他面子。老板领山杏去了一家豪华的大酒店，她从小到大没有到过这么高档的地方，觉得眼花缭乱、手足无措。吃完桌上丰盛的大餐，喝了老板递过来的饮料后，山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山杏发现自己躺在旅馆的床上，身上什么也没有穿，下身一阵阵地疼。

　　秃头老板在她身边抽着烟。山杏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疯了一样向老板扑去，撕扯着老板的脸、衣服。老板不但不生气，相反假惺惺地对她说：只要你听我的话，你想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的。说着他拿出一摞钱塞给山杏，那些钱是一个山里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失去贞操让她羞愧、愤怒，可是想到生了重病的爹时，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从此，山杏变了，变得爱打扮了，她慢慢地适应了那些化妆品的味道。可是店里的姐妹们说山杏身上的那些香味——油菜花香、槐花香、梧桐花香再也没有了。

　　慢慢地，秃头老板玩够了山杏，他的目标又瞄上了新来的女孩子。终于有一天晚上，山杏被老板赶出了化妆品店，同时她也明白了柱子刚来城里时就是老板指使人打的。山杏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跑到一家酒店里喝了个大醉。醒来后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身边扔着一张百元大钞。也就是在那次，山杏彻底变了，她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洒满了浓烈的香水味，并且她喜欢上了这种香水味，因为只有这样，那些男人才喜欢来找她，多给她钱。

　　柱子又来城里找山杏，要她回乡下去。山杏没有见柱子，她觉得自己身子已经脏了，没有脸再见柱子了。

　　两年后的一个春天，山杏提着一个大皮箱子回到了乡下，那里面装满了她挣的钱。当她走到村头的时候，油菜花儿、槐花儿、梧桐花儿开得正艳，山杏闭上眼睛，她想闻一闻这些自己期盼了好久的花香味。可奇怪的是，她的鼻子却闻不到一丝的香味儿。“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闻不到花儿的香味了呢？”

　　春天里的山杏喃喃自语着，泪水挂满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