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　勇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12期　　通俗文学-情爱小说

　　每天晚上我都会准时出现在力丽餐馆里，进门时我会把右手举起来，把拇指和十指分开向吧台的方向晃一晃。然后，我一言不发地坐在紧靠墙角的那个座位上。很快，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张曼丽就会把酒端到我的桌子上，两杯，一杯四两，另一杯也是四两。老板吕大力正在吧台后面紧张地看着我，我把酒杯冲着他举一举，喝下去一口。再举一举，又喝下去一口。我发现吕大力在我向他举杯时会更紧张些，直到最后我把两杯酒全部喝干，他就那样一直用紧张陪着我。这个游戏很好玩。所以我每天都会玩一次。从去年算起，玩了一年多的时间了。

　　两杯酒喝完了，我把一张钞票放在桌子上，起身而去。经过吧台时我把右手举起来，摆出一个握杯的手势，冲吕大力晃最后一次，吕大力本能地向后面躲一下。我笑一笑，转身出门，走到大街上。

　　这时通常是晚上十一点左右，街上冷冷清清的，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一两只流浪狗在垃圾箱旁孤独地寻找食物，发现我走过来立刻一溜烟地逃跑了，看来它们已经被人打怕了。日子过得诚惶诚恐的。偶尔我还会遇到一两个神秘的女人压低了声音问我：先生，做不做呀？我一般不回答，低着头走我的路。极个别情况我会傻傻地问一句：做什么？她指着一个小胡同说：跟我来你就知道做什么了。有一次我还真跟着一个女人向胡同里走了几步，边走我边对她说：我没钱。她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天很黑，我是猜测她的眼睛竖了起来）她说：傻B，没钱你跟姑奶奶扯什么犊子！

　　有一次我正喝酒时听到吕大力和张曼丽吵起了架，吕大力好像还骂了张曼丽一句。我端着酒杯走了过去，我说：吕大力，你为什么要骂人呢？文明礼貌你都不懂吗？吕大力不回答，自己一个人走进里面去了。过了一会儿张曼丽也跟着走了进去。

　　还有一次我走进餐馆里正碰到张曼丽在数钱，她数钱的姿势很特别，好像津津有味地在看一本什么书似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我就问了她一句：数钱很好玩吗？她的脸立刻就板起来了，不回答，也不笑了。把一杯酒放在桌子上时她说：钱不是万能的。把另一杯酒放下时她又说：没钱是万万不能的。那天晚上，我破例没有向吕大力举杯。

　　我老婆就是因为我没钱才和我离婚的。

　　有时候，我正喝着酒时，吕小力会蹦跳着来到我的身边。说实话我不喜欢吕小力这个名字，我觉得他叫何欣更好一些。他过来了我就不冲着吕大力举杯了，我对着吕小力举杯，喝了一口酒后说：叫爸爸。吕小力不叫。呆呆地看着我，好像在哪见过我似的。我冲他举举杯又说：叫爸爸。他还是不叫。一扭头跑到吧台里，躲在吕大力的身后说：爸爸，我害怕。

　　这天，我摆过了手势坐在桌子边后，张曼丽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地把酒端上来。过了十几分钟后她端上来一只盖着红布的托盘。她在桌子边坐了下来说：什么事都要有了结的时候。我点点头，把手伸进怀里，手碰到了匕首的把。这只匕首在我的怀里揣了一年多的时间了，现在已经有了我的体温。

　　张曼丽揭开红布，我看到盘子里放着两沓钱。她说：这钱给你，求你，别再来了。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把匕首抽出来，我想此时此刻拒绝比杀人更痛快。我笑了笑摇摇头。她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说：我想喝酒，行吗？她说：何田，你别再闹下去了，小力，何欣，他是你的儿子，我和大力是对不起你，你不替自己亲生的儿子想一想吗？

　　我说：我想喝酒，行吗？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很快，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把酒摆在了桌子上，两杯，一杯四两，还有一杯也是四两。

　　老板吕大力正在吧台后面紧张地看着我，我把酒杯冲着他举一举，喝下去一口。再举一举，又喝下去一口。我发现吕大力在我向他举杯时会更紧张些，直到最后我把两杯酒全部喝干，他就那样一直用紧张陪着我。

　　两杯酒喝完了，我把一张钞票放在桌子上，起身而去。经过吧台时我把右手举起来，摆出一个握杯的手势，冲吕大力晃最后一次，吕大力本能地向后面躲一下。我笑一笑，转身出门，走到大街上。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力丽餐馆。也不知道我的前妻张曼丽和他的老公吕大力，还有我的儿子吕小力现在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