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靖安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12期　　通俗文学-情爱小说

　　竹桃名字儿好听，人也长得很好看。

　　可惜，竹桃的命不好。

　　男人活着的时候，竹桃像个长工，做家务活的是她，拾掇田地的也是她，男人啥也不管。男人是村主任，是干部，成天骑着摩托东跑西跑，海吃海喝，养得膘肥体壮。精力旺盛的男人，一到晚上，就把力气大把大把往竹桃身上使。久了，竹桃的脸就苍白苍白，不带一丝血色。村里有一个叫素云的女人，平时和竹桃交往多，关系好。有一天，素云说，你看你，脸像僵尸一样，走，我陪你去医院吧。竹桃摇摇头，说，我没病，都是那死鬼给折腾的。素云一怔，马上就明白了，她点着竹桃的鼻尖，笑嘻嘻地开玩笑，天哪，你们当干饭吃啊，那是要整死人的。竹桃没笑，她别过脸，直抹泪。抹着抹着，竹桃就骂，整死他活该，他一死，我也解脱了。竹桃这话，还真应了验。不过，男人不是死在床上。那天，男人骑上摩托去乡里开会，半路上冲下了断岩，摔死了。

　　男人没了，十岁的儿子全靠竹桃一个人供养。农村没什么变钱，竹桃就养猪，一养就是四五头，肥了就卖，然后又买猪仔，肥了再卖；竹桃还养了一群鸡、一头牛、几只羊。每天，牲畜侍候了，竹桃就侍弄田地。她的庄稼比谁都做得好。这样起早贪黑，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找个男人吧，孤儿寡母的，难哪！有好心人看不下去，劝竹桃。

　　没什么，能过的。竹桃一概婉言谢绝。

　　劝不动竹桃，就没人再提了。慢慢地，人们发现，竹桃的脸红润起来了。再一想，其实竹桃过得挺开心。比如，儿子去上学，衣服没穿周正，她会在后面有说有笑地追上儿子，嬉闹一阵子。再比如，村里几个女人正在修理某个嘴上爱占便宜的的男人，她会站在旁边，和看热闹的人一起肆意地大笑。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总之，刚嫁进村的那个竹桃，又回来了。

　　竹桃的日子就这样过着。忽然有一天，村里人看见竹桃的儿子长高了，上初中了。再掐指一算，竹桃也是三十七的人了。

　　天哪，三十七了！素云一声惊呼，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竹桃啊，你也不年轻了，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吧。老了怎么办？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不行不行，再也不能耽搁了，你都三十七了啊！当时，昏黄昏黄的灯光照着竹桃，她坐在矮凳上洗衣服，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搓起一手雪白的泡沫。

　　素云的话，让竹桃一连几晚上都没睡着。

　　没过多久，听到素云放出的口风，真有人给竹桃说媒来了。

　　相亲那天，竹桃半推半就被素云弄进了乡场上一家饭馆里。听媒人说，男人脚上有点毛病，三十好几了还是个童子身。竹桃看到男人的时候，男人低着头，绞着手指，不敢看她。媒人把竹桃和男人叫进了一个单间里，边掩门边说，你们谈谈吧。于是，竹桃就谈谈了。谈的结果是，男人愿意上门，愿意帮她做庄稼，帮他抚养儿子。第二天，男人就寻上门来了。男人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啥都抢着干，不让竹桃沾边。第五天晚上，男人摸上竹桃的床，一把抱住了竹桃。竹桃推开男人，说，你真的喜欢我？喜欢。男人说。你想做那事，我不想做，一辈子也不想做，你也喜欢？竹桃说。喜欢。男人的声音低了。那你现在回去睡吧。竹桃把男人又推了推。男人无精打采地离开了。天亮了，男人也不见了。

　　竹桃一连见了三个男人，到最后都被她这几句话吓跑了。男人哪，都那德性，尽冲着那事来，我才没那么傻。不是真正喜欢我的人，还不如一个人过着舒坦。竹桃想。

　　找不到真正喜欢自己的人，竹桃失望了，素云也就跟着竹桃失望。

　　希望往往就在失望之中来临。本来竹桃都决心一个人过算了，哪想这个叫大桶的男人竹桃怎么吓也吓不跑。

　　大桶除了帮竹桃做事，和竹桃说话，半年了，从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猴急急地想上竹桃的床。这天，竹桃摊牌了。

　　你真的喜欢我吗？竹桃还是老话。

　　喜欢。木桶说。

　　是喜欢我的人，还是我的身子？如果，我不和你做那事，你也喜欢？竹桃的脸微微地有些红了。

　　喜欢。木桶答得很干脆。

　　那，你明天回去把证明开来，三天后我们到乡上去扯证。竹桃说。

　　木桶住在百里外的一个小山村，来回要两三天。

　　证扯了，婚也结了。可是，没过上三个月，竹桃就离婚了。

　　素云问原因，竹桃说，跟一个太监过日子，别扭。再问，竹桃又说，他自己说了，是小时候给狗咬掉了的。

　　红颜薄命哪！我看，你只有……素云长长地叹了一声，下面的话张了张嘴，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