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器官名词作临时名量词的认知分析
作者:刘晨红
架内相关联的模型,这种关联可叫做从A到B的函数模型。
这种认知模型体现了转喻的一般规律:在同一个认知框架内,即人根据经验建立的概念与概念之间相对固定的关联模式之中,我们常常用显著的概念来指代不显著的概念。
转喻有各种认知框架,如“整体——部分”、“地点——机构”、“成品——材料”、“容器——内容”、“范畴——特性”等。
储泽祥认为:有形体的事物,一定会占据一定的空间,而且形体本身就是空间。一定的空间总是隐含着一定数量,正如“容器——内容”。比如“一锅饭”和“一碗饭”,由于容器的空间不同,表示的内容“饭”的数量是不同的。器官也不例外。对一个物体而言,其数量和空间形体是隶属于它的两方面的性状。那么,当把一个物体看作是一个整体,它呈现出的空间形体就是这整体的一个部分,它所包含的量也是这整体的一个部分。“空间形体”和“数量”同属于一个物体,都是整体的一个部分,物体呈现的空间形体是具体的,物体包含的数量是抽象的,在“具体——抽象”认知框架中,具体的认知显著度必定高于抽象的,所以思维以“物体呈现出的空间形体”直接指代“数量”,而且这种指代受一定的语境制约,必须出现在“一(个别情况可以是“两”)+器官名词+名词/形容词格式中。如:
(5)把一肚子腰花和一腔悲愤全都吐出来。(刘恒《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在这样的语境中数词“一”不表示数量,只表示“多”或“满”之意。数量的多少由“肚子”“(胸)腔”表示。“腰花”是“肚子”里的,“腰花”与“肚子”有相关关系,“悲愤”是藏在“腔”里的,“悲愤”与“腔”是相关关系。“腰花”是细碎的,无法用个体量词计量,就借助外在的“肚子”来计量,“悲愤”是无形的,无量可言,就必须借助外在的“胸腔”体现。“肚子”和“腔”的容器性使“腰花”和“悲愤”有了具体的形状,可以计量。所以这种情况下的“肚子”“腔”呈现出的是在人们认知头脑中的形成的它的空间形体,并用它呈现的空间形体指代“腰花”“悲愤”的量,量的大小变化是随着它的空间形体被占据的范围大小的变化而变化。
对于“一+器官名词+形容词”情况有所不同,除了在以上框架内的转喻之外,还在“范畴——特性”认知框架内发生了转喻。在“范畴——特性”认知框架内,特性可以转指范畴,如“老”转指老人,“小”转指小孩;范畴可以转指特性,如很绅士,绅士转指有绅士的特性。“一+器官名词+形容词”的语言现象,其认知框架就是“范畴——特性”。例如:
(6)房上的瓦是黑的,水里的桥墩是黑的,还是唯有她一身红。(王安忆《长恨歌》)
“红”转指“红色的衣服”,衣服是穿在身上的,于是用“身”计量“红”。
2、3中心语的语义类型
2.3.1表某种思想、感情、行为方式或知识、信息等的抽象名词
实体名词所代表的是物质空间的离散性的物体,离散的物体可以一个一个计量,实体名词可以用个体量词计量。抽象名词所代表的事物是没有明确边界、连绵不断的现象,不能用个体量词计量,而数量又是事物的一个典型特征,当人们需要计量这些非离散的事物时,就采用集合的计量方式,计量集合的量。例如“水”的非离散性,形体的易变性,使人们多借用定形的容器计量,说“一桶水、一瓶水”等,把表容器的名词借为它的量词。某种思想、感情、行为方式或知识、信息等的抽象的事物的特性也是非离散的,也不能用个体量词计量,由于某种表达的需要,因为“数量特征是影响语法最深刻的语义特征之一”人们也用有形的、离散的事物计量。某种思想、感情、行为方式或知识、信息等与人有关,尤其涉及器官,所以语言表达中表示某种思想、感情、行为方式或知识、信息等的抽象名词词常受来自器官名词的临时物量词修饰。如:
(7)她向自己发出微笑,可是只在脸上出现一个孩子气的酒窝,露出一脸傻气。然而美容后的女友不但容貌没有美化,反而一脸红肿,满额掉皮。
(8)在炎热的天气中,我只能一肚子怒火的拿着我的行李向前行。
例7中的“傻气”、“红肿”,例8中的“怒火”都是抽象的情感,运用器官名词“脸”、“肚子”作量词,使之可以计量。
2.3.2人体的某一部分存在的某种事物
从中心语和器官名词的关系看,这种情况又分为两类:第一类,中心语指某种附着于人体上的外界事物或人体产生的事物,多为具体的物质名词。如:
(9)到红消醉醒,船舱里的睡人也一身腻汗地醒来,洗了澡赶到甲板上吹海风,又是一天开始。(钱钟书《围城》)
再如“一手墨水”、“一身油污”、“一头尘土”“一脸汗”等。
从认知角度看,“汗、墨水、油腻、尘土”等都是“无界”的,从中分割出的任何部分仍是该事物本身,不能同个体量词结合。但他们都具有附着性,都可以附着于人体的某个器官。器官又都在现实中和认知心理中占有一定的容积或面积,所以某种附着于人体上的外界事物或人体产生的事物借用器官名词作量词。第二类,中心语仍是具体名词,但它本身已成为身体一部分或与身体形成了不可分割的关系。如“小王一脸青春痘”、“老奶奶一头银丝”、“他一嘴黄牙”等。这时中心语所指事物既可能是难以计数的,如“青春痘”、“伤痕”、“银丝”等、也可能是可数的,如“黄牙”等。它们借用器官名词作量词目的是计量集合的量,其视点是集合概念。
3.来自器官名词的临时物量词类别
器官名词借用为量词的认知原因是以“空间形体”作为计量单位,指代“数量”。空间关系通常用维度来划分,即一维(线),二维(面/域)、三维(体),空间的维度表示形式可以看作主观赋予名词的“体貌”,即通过人的眼睛对世界的观察而得到视觉形象,器官名词指代数量的运用正是人类对器官观察、认知而得到的视觉形象的结果。因此,对来自器官名词的量词,我们可以用维度来划分。
3.1三维空间的器官量词(体/容积)
器官量词呈现的空间形体在认知心理中占有一定容积,是三维空间,可以容纳另一事物,从而来量度所容纳的事物。可用“X里”的模式识别。脑子/袋、肚子、嘴、眼、鼻子、腔就属于与这一类。如:
(10)那一眼的哀怨,/分明是凄凉的艳。……那一眼的哀怨,/分明是凋零的媚。……那一眼的哀怨,/仿佛是出悲剧在上演。/或许就在我们的身边。
(11)究竟是谁的悲哀,灌了一嘴迷幻药还得装清醒——我看竹影青瞳。
(12)同年(1950年)国庆节,在北京外事部门的招待会上,有人问他(邓稼先)带了什么回来?他说:“带了几双眼下中国还不能生产的尼龙袜子送给父亲,还带了一脑袋关于原子核的知识。”(中国经济网)
(13)哼,我一肚子的冤屈,一肚子的火,没个够,!(曹禺《雷雨》)
(14)我不会碌碌无为!一腔热血满怀豪情,报效父母家庭祖国!(中国应用技术网)
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量词所饰之物在客观现实中或认知心理上可以占满量词所呈现的三维空间,有“x里尽是什么”的意思,事物多少是由“眼”、“脑袋”等的空间形体表现的。
“迷幻药”、“热血”、“火”是具体元界的事物,临时量词“嘴”、“腔”、“肚子”的修饰使它们成为有界的,从而可以计量。“哀怨”和“知识”“冤屈”都是抽象的,无形的,当用临时量词“眼”、“脑袋”“肚子”修饰时,它们就被隐喻为实体,就可以计量了,量的多少就是空间形体的大小。
3.2二维空间的量词(面积)
器官量词呈现的空间形体在认知心理是二维空间的平面,它作为一个可以被附着的平面来量度附着其上的事物,也可叫可附性临时量词。可以用“x上”的模式识别。身、脸、手、手掌、脚属于这一类。
(15)到红消醉醒,船舱里的睡人也一身腻汗地醒来。沈了澡赶到甲板上吹海风,又是一天开始。(钱钟书《圈城》)
(16)一脸的聪明、疑问、调皮、刁泼。(张爱玲散文集)
(17)这个月饼加工点的操作间面积不足8平方米,三面墙沾满了黑色的污渍。另一面是铝舍金推拉门,被报纸贴得严严实实,报纸的颜色泛着黄,上面是星星点点的油。记者用手摸了一下门框。粘了一手灰。
(18)天下着雨。她背着女儿一脚泥一脚水地往学校赶,谁知脚下一滑,两人一起摔在路边水沟里
上例中的“腻汗”、“灰”、“水”、“泥”都是不可数的而有粘附性的具体事物,“身”、“手”“脚”作临时量词来度量它们,它们的量就是量词呈现的二维平面的空间。对于无形的、抽象的情感“聪明、疑问、调皮、刁泼”,用量词“脸”修饰,把它们隐喻为实体,并用量词呈现的二维空间形体来度量。
从理论上讲器官的形体都是三维空间,但由于突现性原则的作用,在心理认知中会看作二维的。所以三维空间量词和二维空间量词不是截然分开的、界限分明的,而是从典型的角度划分的。有时三维空间的量词也可能会表现出二维的特点,如“一鼻子”灰/血,对鼻子的空间理解可以理解为体积的三维空间,也可以理解为面积的二维空间,具体情况因语境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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