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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一向不讲究吃。”而所谓的不讲究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食物得能入口,要是让人吃都吃不下去,就得另辟蹊径了。

  也就是说,表面上她什么都能下咽,但实际上,她异常挑嘴,战场上吃大锅饭是为了维生,可远离沙场,要能让她发自内心的赞一声好吃的厨子,至今还未遇见。

  为了自己的五脏庙,她只好自己动手,当然,这还是要有前提—— 她有想下厨的欲望。

  “我知道我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乔梓红着脸,倒是很坦率的承认,以前家境富裕时,父亲连厨房都不让她进的,然而家里如今别说请个厨娘照料家人的三餐,连吃饭都有问题了,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子,她不下厨,难道要为生计忙活得焦头烂额的哥哥煮给她吃?

  于露白也没意思要指点她,她只是过客,没必要融入太深,厨艺这项本事日积月累,再难吃也吃不死人的—— 先决条件是她不用吃这人做的菜。

  乔梓见于露白专心扒着碗里的饭粒,细心的给兄长夹了肉。

  于露白看这对兄妹的互动,你替我夹块肉,我替你添碗汤,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说起来她自家几个兄长对她也不差,大哥只要下衙总会给她带点同僚送的新奇小物事,二哥除了经常送的笔墨纸砚,徽墨、歙砚、湖笔,多得可以开书肆了,不过偶尔也会换成时新的衣料,小哥送的东西就更广泛了,大自西洋挂钟,小至带链的怀表、洋伞,林林总总,多不胜数。

  不过,听说怀表不是男人随身携带的物事吗?于露行啊于露行,你到底把你妹妹当作什么了?

  她在阿柴虏身负重伤时,闻风赶到营地,安排她回家的也是那些哥哥们。

  这么多哥哥里要说她比较喜欢谁?手指长短都是手指,哪还挑拣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但是性情与她投契些的,除了二房的朗哥哥,就是小哥于露行了。

  乡下人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闲谈中于露白才知道乔梓除了负责一家三口的家务,还接了城中许员外家的活计,帮忙洗一些衣服,挣点辛苦钱帮忙家计。

  于露白瞄了一眼,那十指粗糙得可以,哪里还有乔童口中大家闺秀的纤细秀雅,那个躲在深闺,因为世俗对女子的要求而凡事退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风花雪月,只知顺从的少女,因为家变历练成了不折的垂柳。

  要于露白来说,坚韧说什么也比柔弱好,她不是鼓励女子要百折不摧,太过刚硬易伤,但是柔弱随便人家搓揉也不对,水可深可浅可浊可清、能屈能伸能容忍才是中庸之道。

  只是要做到这种地步,天下间又有几人?

  用过饭,乔梓收拾好桌面,对着于露白说:“于大哥晚上就跟我大哥睡吧。”

  于露白顿时一僵,“我睡相难看,乔兄又带伤,要是因为我的睡相不佳使他伤势有什么差池,反倒是我的罪过,若是可以,随便给我一间房,只要几张长板凳凑合着也行。”

  这么大的宅子,就算再破烂也有间能住人的屋子吧?

  她很后悔轻率的答应来乔家住。

  乔童的临时起意,她的轻率答应,就变成了现在骑虎难下的局面。

  “西厢还有间客房,只是太久不曾住人有霉味,要请于大哥多包涵,我现下就去把它整理出来。”乔梓看于露白一脸不愿意的样子,继而想到有许多人家的男子都是自己一间房的,于大哥肯定是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有劳姑娘了。”

  她决定明早起来就离开,她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如今麻烦已经造成,只能尽快结束。

  看着洗刷干净的旧被褥和蓆子,经过极力打扫依旧带着霉味的房间,于露白忍住感官的不适,早早睡下了。

  她的体质坚强,不管战地壕沟还是家里的架子床她都睡得好,忍过最初的不舒服后总算在极度的疲倦下睡到天亮。

  只是没想到,天亮之后房间看起来越发惨不忍睹,这是间屋龄很老的房子,处处是裸露的土块和麦秆子混合糯米汁填补的痕迹,龟裂到处可见,最长的一条几乎纵贯整个墙面,要是遇到连日骤雨,这间房肯定很容易完蛋。

  她连呼吸都放轻的起了身,就听见乔梓的喊声——

  “于大哥,我把洗脸水、巾子和皂角放在门外。”

  “谢谢乔姑娘。”

  乔梓放下木盆子,脚步匆匆地走了。

  于露白就着木盆子里清澈的水洗了脸,残留的瞌睡虫一扫而尽,擦拭的同时却隐约听见不断的争执和虚软无力的解释声响传进耳朵。

  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的谁上门呢?而且声音一回比一回高,还真是“有礼貌”!

  “牛叔,你这是强人所难,多通融两天吧,我哥可是在工地受的伤,于公于私又没有做错什么,您说让今天就上工,换作受伤的人是你,你能吗?”是乔梓在据理力争,小脸因为气愤涨得通红。

  “是我让秀才老爷受的伤吗?工匠所里那么多人谁不受伤,就他娇嫩,文曲星下凡呐,他自己不小心怪谁?你这丫头片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拧我下面要是每个人都这样怠工,我怎么带人?”说话带刺的男人十分矮小,甚至不到乔童的肩膀高,皮肤黧黑,一脸猥琐,讲话的时候歪着嘴斜睨着眼,完全一副小人得志、惫懒流气的无赖样子。

  “牛大,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从小就我看到大的,不敢奢望你能替童哥儿在管事面前帮衬几句好话,你的本事就是帮着旁人来欺负自己的族兄?咳咳咳咳……”

  乔老爹颤巍巍的站着,像风中飘摇的蜡烛,老迈的声音强撑着一口气指着牛大破口大骂,说到后来人气得直发抖不说,因着气血上涌,心绪激动,以致勉强压在喉管的咳嗽更加压抑不住,简直就快把心肺都咳了出来。

  乔梓只能拚命的帮父亲拍着背顺气,怕他气出个万一。

  “族兄?你们姓乔我姓牛,乔家出了个秀才,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连县老爷都要高看一眼,我这低下的人可不敢高攀。好吧,”牛大觑着乔老爷瞪得快要凸出来的眼睛,忽然轻笑,笑声轻浮下流,捧高踩低的意味分明。“看你们如今的可怜样,也别说我不通人情,有办法,你家随便出个人头,有人能上工,我能向上交代,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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