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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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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垂首闪开他的眸,心不知为了什么,在那短短一瞬的视线互接后,重又酸涩起来。 有些早应该陌生或舍弃了的什么东西,在静默无语的相望下,竟似乎又存在了。 “公子爷,您、您若有事、有事吩咐,只管找人唤我、唤奴婢一声也就是了,夜深露重,您、您还是多保重贵——”话未完,只因为视线中似乎遥遥相望着的人影已一大步地跨到了她的床前。 她又惊了一下,踌躇片刻终而抬头,与高高在上的一双眼,终于碰到了一处。 在夜里总习惯散着的黑发,宽而阔的额头,浓浓的墨眉,精敛的眼瞳,悬胆鼻梁,薄薄的冷唇…… 见头顶的视线突然凶恶凌厉起来,她又忙不迭地撤回自己探询的眼来,不敢再大剌剌地继续下去。 半夜三更的,他来她这里做什么? 她再惊,垂在身侧的手立刻扯住垂落腰间的被单包缚住自己只着薄薄单衣的肩颈。 “您,您……”她皱眉,不知该如何开口,心底则在暗暗地叫苦。 “我刚看完了你这些天来京师之行的记录册子。”静默的男人终于开了口,慢慢弯腰伸手将她推躺在床,手顺势搁在她的软枕上,高而瘦的身躯则贴着她的腰侧坐了下来,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着她的眼。“这两个月来你辛苦了,还是躺着吧。” “哦。”她大气不敢出一口地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只觉得他炽热的体温轻易地穿透薄薄的被单袭上她的腰,连带着全身热了起来。 “你的那些记录写得很是详细。”他又道,搁在她枕上的手动了动,终于收回,改撑在自己的身侧,“依一名女子而言,能有条不紊地处理自身并不熟悉的事物,并能处处详细记载,你做得很好。”淡淡的激赏,他毫不吝啬地将其显在她的眼前。 “奉恩谢公子爷夸奖。”她暗恼,明知他深夜擅闯她的卧房必是事出有异,但屈居人下,她却什么也不能问,只能小心应付。拳在胸前握了握,咬牙,她深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面色如常,“公子爷若是有哪些不清楚的,尽管问奉恩就是了。” “你做任何事总是条理分明,我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申天南淡淡地一笑,手指似是无意识般地自动缠上她散在被单之外的及腰长发,“奉恩,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哪里。”她瞪着抓着她的一缕散发在手指上缠个不休的手掌,心中的恼意更重了几分。 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奉恩,你若困了,尽管合了眼休息,不必管我的。”他也看着在自己手指上纠缠的发丝,似是漫不经心地道,“这两个月来你舟车劳顿,代我不辞辛苦地奔波在外,我心中自是明白的。等明日,我再郑重地与你接风洗尘。” “奉恩当不起。”吃的是人家赐予的饭食,穿的是人家裁制的衫衣,领的是人家给付的俸银,就连这挡风遮雨的休憩之地,也是人家的地盘啊,她哪里有什么“辛苦”可以表功?“奉恩身为公子爷的奴婢,为公子爷做什么也是应该的,哪里敢劳公子爷费心记挂。” 缠绕发丝的手指顿时僵了下,一直淡若无波的眉眼轻轻纠结了几分。 “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僵缩在被单中的她,黝黑的眸子眯起,“奉恩,你刚才梦到了什么?”他似问得漫不经心,异样的眸光却一眨不眨地凝着她。 “没、没啊。”昏暗的屋内,只映着几丝淡淡的月光,她仰首望着几乎笼占了她上方所有视线范围的高瘦身影,只能模糊感知他望她的眼神有异,但却又无法看得清楚,一恼,她索性转过身去面朝着另侧的墙壁,暗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礼。 “奉恩。”他抬起手,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依旧纠缠上她的细滑青丝。“奉恩,你进府来有十多年,而在我身边做事也有近十年了吧?”他低低地问,无声地叹。 “是啊,公子爷记得真是清楚啊。”不知为什么,忆起过去,她的嗓子有些哑了。“我吃苦耐劳,又勤快老实,进了府先派在厨房做了灶下婢子,后来大管家看我顺眼,便让我在书房做些打扫差事。”她望着墙壁,目光悠远,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少单纯、每日里努力地劳作、不敢偷一分懒地翘首盼望月末发俸银日子到来的快乐时光。 “是啊,当时我记得我的书房总是一尘不染得可怕。于是我就想,这到底是谁在打扫啊,怎么这么厉害!”留了心观察了好久,才知道是书房新来了一个小丫头,傻呆呆地看不出那些大丫头们倚老卖老地将所有重活都支派到了她头上,浑然不觉地打扫得高高兴兴,不知自己受了多大的屈。 “我那时只想着做给大管家看,好让他多加我的俸银啊!”她忍不住地笑起来,笑声低低哑哑的却好开心。“后来还是公子爷看不下去了,为我出了头,我才从一天到晚的扫地擦桌子书架整理书房外的花圃外加替书房的丫鬟们洗衣裳做鞋子中解脱了出来。” “可当时你还偷偷埋怨我了,是不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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