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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所以啊,”齐先生目中精光四射,“而今好不容易有位爷儿瞧上了姑娘,肯不屑世俗偏见迎你入门,又肯允你为人妇后依旧行走于商市之中——这等美事,哪里能遇上第二回?”显然是大大的恩赐了。

  “是吗?”紧握的拳,又慢慢地从袖中舒展开来。

  “姑娘言下之意是应允了?”齐先生喜叫。

  “但不知这位肯娶阿棋的爷儿是谁呀?”

  “呃,这个——”似乎不愿指出姓名来。

  “还有年纪多少呢?”

  “啊,呃,不、不大。”汗,慢慢从窄额亡渗出来。

  “齐先生有难处?不说也无妨。”阿棋轻笑,“但阿棋最想知道的是,齐先生肯热心做媒,到底有何好处给你呀?”

  “没、没什么好处。”齐先生目光闪烁不定,尴尬地强笑,“只是、只是他答应将书坊全权交由我打理而已,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好说的。”

  “书坊?”冷淡地弹弹手指,圆圆的杏眸几要眯成一条细线,“尉迟书坊?!”

  “呃,是。”齐先生不敢再望向她。

  “齐先生。”阿棋忽地一笑,笑声轻脆,“先生可还记得这尉迟书坊是何人所有吧?”

  “尉迟三公子。”齐先生低低回答。

  “齐先生又是谁人的属下呢?”问得非常轻松。

  “尉迟三公子的。”

  “哦?原来先生还记得啊。”阿棋忽地又是一笑,笑声却冷了许多,“何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齐先生既然身为三公子的属下,赚的是三公子的银两,吃的是三公子赏给的饭,您这‘忠’又忠到哪里去了呢?尉迟念儒又给了你多少恩惠,让您这‘正人君子’甘心投靠呢?”

  “你、你知是——”齐先生一下子惊愣住。

  “我怎会不知这是谁的把戏?”阿棋扬扬眉,悠哉哉地坐到椅上,依旧弹玩着手头,睨也不睨那一个愣住的人一眼,“尉迟府以前老太爷在世时,是家大业大,几间小小的书坊不过是闲来无事时的玩具而已,自然无人看在眼里。可而今不行啦,两位大老爷只会附庸风雅,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上千倾良田也该卖光了,几间赚钱的绸缎铺子也被别人家挤垮了——对吧?”

  “好、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冷汗,顺着窄额潸潸而下。

  “于是呢,这几间小小的、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小小书坊终于也成了香饽饽,对吧?”细眯的杏眸一下子睁圆。

  “棋姑娘想得太、太多了一些。”齐先生干笑,一动也不敢动。

  “哦?是我多想了?”阿棋问得轻柔。

  “呃……”心中惊讶万分,却不敢多讲其他。

  “就算是我多想了。不过呢,阿棋真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齐先生现在算是打理着尉迟书坊,在谁手下工作不是—样?难道三公子亏待先生了?”气人的小厮!

  “没、没有。”

  “那为何先生要另投‘明’主啊?”

  “因、因为……”齐先生一咬牙,尖声叫喊起来:“因为我齐某身为堂堂男儿汉,却屈居在你这个小女子手下!我心有不甘!你看看这几千年里,咱这泱泱大国中何时有男子屈身于女人手下过?齐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堂堂七尺之躯的血性男儿,竟让一小小女子呼来喝去,有何颜面去面对众人?况且,你又是一个卖身为奴的低贱丫头!”他丢不得身为男人的面子!

  “就因为如此?”阿棋深吸一口气,压住一腔的冷笑。

  “这也倒罢了!”齐先生恨恨一甩袖,脸上青筋尽暴,“我人尉迟书坊也有些时候了,论学识、论才子,我哪一样不如棋姑娘?论经商之道、论经营手段,我又哪里逊于一名女子?可我至今仍屈身于小小账房之中,大志伸展不得!试问棋姑娘,若是你身为男儿身,你又如何想?你会甘心?你会吗?”谁肯永远站在他人阴影之中!

  “你若有能耐,早已不仅是一间书坊的账房先生了,这,你该明白。”空有鸿浩之志,却没有才智,又能如何?

  “没有试过,你怎知我挑不起账房先生的担子?”齐先生恼羞成怒,“齐某再不济,也不会输给你这个卑贱的丫头!”

  “那请问齐先生,何之谓‘卑贱的丫头’?没有容人之量,又能成何等大器?”口口声声读过圣贤书,哪一本圣贤书上教他口不择言地诋毁女子的?!

  “你!”

  “我如何?齐先生,我敬你是位先生,平素也未与你计较过什么。可若你是这等想法,我想咱们也不用多说其他了。”阿棋依旧弹玩着手指头,声音不紧不慢,“既然齐先生自认才识过人,那咱们也不留您屈尊小小的书坊了,先生尽管另谋高就。”原本念他也算有些经营才干,才一直容忍他对自己冷嘲热讽,而今,恐怕不必再忍气吞声了。

  “你!”

  “小女子如何?”圆圆的杏眸微微眯起。呵,困了耶!

  “你不要太得意!到头来被撵出书坊的人,还说不定是谁哩!毕竟,这书坊姓尉迟!”

  “不管怎么样,书坊都是三公子的。”

  “怕要不是了。”齐先生忽地也撇嘴一笑。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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