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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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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干吗?”他的轻唤,让她回神。望向他朋明看不见、却专注在她脸上的凝眸。 “如果我的眼医不好了,你会不会伤心?”他突然问。 “我为什么要伤心?”她看一眼四周笑嘻嘻似是在等着看好戏的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老实地说出答案来,“反正我遇到你时你的眼就看不见了,对我来说,我才不在乎你的眼能不能看见东西。” 是啊,他若不提,她几乎忘记了这个喜欢穿白衣喜欢散着比她的还要好看的头发的云遥,他的眼,竟然是不能视物的。 她是如此地忽视了他的缺陷,她又是如此地不在乎他的缺陷,这,又意味着什么? 又,意味着什么呢? “啊……你这样说让我好伤心哪。”说是伤心,他却露出得意的笑来。 “有什么好伤心的啊?”连翘再瞪着他的笑脸,心跳突突地再快了几分,“你不要笑啦!” “为什么不让我笑?”他偏偏笑得更开心,揽在她腰间的手不由更紧。 “因为我觉得好奇怪!”再也顾不得四周有人在看他与她,她索性伸手盖住他灿烂的笑脸,再喊一声,“你真的不要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笑起来让我的心跳得好厉害。” “小笨蛋!”闻言,云遥忍不住双唇往上翘,却依她的意思不再故意逗她了。 “我哪里笨啊,你才笨呢!”手掌试探着离开他的面庞,见他果然不再笑了,可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更让她有了口干舌燥的奇怪感觉。再见到他明明看不到自己的双眸却一眨不眨地凝着自己,脸顿时红了起来,“你不要看我啦!”她索性闭上眼,不再看他的笑脸与凝眸。 她的心跳,她突然在他看不见的眼前红了脸,他的笑,他一眨不眨的凝眸——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呢? 胸腔中,心似乎如同鼓擂一般地狂跳不停,再也停不下来。 “丫头,如果我的眼真的医不好,我们回你白山黑水的山洞去,好不好?”他也闭合了幽深的眸,轻轻地将额贴上了她的宽额。 “好。”他的亲近,在瞬间奇异地抚平了她的如擂的心跳,她一下子重新沉静了下来。稍微后撤了几寸、张开眼望着他柔和的表情,她用力地点头,“不过我要先说好,等回去后你不准再抢我的山猪腿啦!” “你若公平地分我吃,我自然不会再抢你的。”云遥再倾身,执意要与她双额相贴,“以后呢,我们便像以前一样在山间林海里砍柴打猎,如果闷了,便下山来走走;如果你又看不惯这人世间了,咱们再去 找寺庙的山门牌匾去摸竹筒子——好不好?” “好。”她伸手,不是将自己手腕重新塞进他掌中,而是握上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牵,“好!” 云遥笑着摸摸她弯曲的却如他一般散着的发,什么也不再说。 相处了许多的日子,他明白她这清水一般的性子,明了她任何的思绪波动,懂得她所有的玲珑女儿心,她的举动含着什么意思,他如何不知? 笑着握紧相牵着的手指,他举步往前。 从此后,白山黑水,天际云端,不再只有她,不再只有他。 云遥,连翘,连翘,云遥。 他与她,今生相连相牵。 几乎是呆呆地看着含着幸福笑意的少年男女相携远走,娃娃脸姑娘情不自禁地喃喃一叹,“年少时能寻到相连相牵的意中人,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呢?” “我们也同他们是一样的呢。”她的丈夫轻轻地搂住她。目光似水般温柔,含笑凝着她。 “是啊,我们也同他们一样呢!我想回逍遥岛了……啊!”猛地忆起一事来,她一声大叫,扭身挣脱丈夫的拥搂,几个飞纵,张开双臂拦住了相携正要远走的少年男女—— “你这个小孩子!你偷我本子的仇我还没报呢!你岂能如此轻易地逃掉?” “我们把所有的竹筒子都给你们啦,娃娃脸姑娘。”开口的,却是连翘,“云遥的眼也不要你医了,你还这么记仇做什么?” “那些竹筒子是用来救天下可怜的百姓的!我不是不医他的眼,谁叫他那么傲,连一声‘请’也不会说!我才——你不要喊我‘娃娃脸姑娘’啊!” 她哀号了声。 “那,你到底要如何报仇呢,娃娃脸姑娘?”云遥哼笑一声。 “我只是要告诉你一声,害你瞎眼的人来啦。”笑嘻嘻地,娃娃脸姑娘眼珠一转,望向不明所以的有着圆圆大脸的小姑娘,很好心地解释,“云遥的妻子来寻他啦!” 如果不是娃娃脸姑娘的“好心”,他已几乎忘记了他的身上,还有这么一桩小仇小恨尚未报呢。 一身如云似雪白衣的少年身形飘逸地落座在花厅之内,修长白皙的手掌与一位有着圆圆大脸的小姑娘的手轻轻地相握,不能视物的双眼微微敛起,神情平和,仿佛身处在无人的云端,对繁杂人世间的一切视而不见。 “……等老袖闻讯急赶回杨家庄,却才知大错已经酿成!”双掌合十,说话的老人家甚是慈眉善目、法相庄严,正是当初极力与云遥保媒的少林老僧智育大师,“老衲原本想,白衣观音到底出身自塞北杨门,无论再如何有过节,却还是一脉相承的同姓子孙,冤家易解不易结,若能联姻,化解了这近百年来的恩怨,只怕老人家地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哪知——唉,我佛慈悲,老袖一时糊涂却险些酿成了大错!” “大师不必自责,相信我曾师地下有知,对大师的不辞辛苦定当十分的感激!再者,就云遥己身来说,云遥还要多谢大师才是呢。”一身如云似雪白衣的少年微微一笑、低敛的双眸慢慢抬起,似有视觉地瞥向跪在花厅中央的一男一女,“杨庄主,您请起身吧。” 这被智育大师一怒之下绑到江南来跪地请罪的男女,正是那塞北第一庄的庄主杨豁严与他的甥女杨凤莹。 “云、云少侠”’杨豁严已年近六旬,以往的威风而今却被胆战心惊所取代,手抖抖地拄在地上撑住发软的身躯。他颤声伏地请罪,“还望云少侠看在师尊与本门同宗同根的分上,原谅小老儿的一时糊涂!我、我原本的确想玉成少快与我甥女的婚事,绝对没有包藏祸心!是、是、是我那不成材的兄弟一时混账,才、才背着我做出这等错事来!我已经将我那——” “杨庄主,您请起身吧。”聂修炜淡笑着起身离座,亲手搀起已快要晕过去的杨豁严,“云兄弟已经说啦,他并没怪过您。既然您已经亲自严惩过了令弟,这事便算了吧,不要再提。” “那、那、那怎么行——” “俗语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云兄弟经此一劫,反而有了意外的收获,他非但不责怪贵庄的莽撞,反而还要向贵庄道一声谢呢。” 瞥一眼双手交握的少年儿女,他笑。 “大公子就不要再嘲讽小老儿了。”杨豁严一生站于江湖的风口浪尖,心思是何等的敏锐,见面含着微笑的白衣少年自他进门起便不曾沉下脸色过,知自己与杨家庄是真的堪堪逃过了一劫!不由长出了口气,抱拳当胸,“那就多谢云少侠的宽宏大量了!”暗自嘘出一口长气,对于自己庄内被这少年一怒斩杀击伤的数十性命提也不敢提。 “大师。”不理会底下杨豁严的感激之辞,云遥径自朝着智育道,“大师为了云遥的一片好心,云遥谨记在心,若先师曾师地下有知,也必会感激大师。” “云少侠,你就不要再折煞老衲了。”智育羞愧地呼一声佛号,“白衣观音行善武林、造福众生数十年,好在少侠福大命大,假如真的有了闪失,他日老衲还有何脸面去见我那两位故友?阿弥陀佛!若不是因为老袖的一时糊涂,少侠的双眼又怎会——唉!” “大师,您就不要再这么折煞云遥了才是!”云遥苦笑一声,“怪不得当年我师父一看见大师法相举步便跑,原来大师真的是——”太啰嗦了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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