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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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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将握在手里剩下的松子全放到嘴里,大口的咀嚼着,一整把吃起来感觉又更香了。 然后,就在这时,她在剥好松子之后,又分了一半给他吃。 他瞪着她,本以为她不傻,结果还是傻的嘛。 “就说了你别全给我啊。”他将一半又还给她,着恼地叨念着。 结果一抬头,却见她只是看着他直笑。 “你是笨蛋啊!笑什么笑?”他莫名的红了脸,咕哝着说:“你就是这样才会一直被人家嘲笑,你懂不懂?” 她眨了眨眼,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看见她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她迟疑了一下,最后却又重新紧闭,什么都没吐出来。 “怎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他瞪着她说。 见他变得好凶,她小嘴闭得更紧了,只垂下眼,将裙子里剥好的松子全收拾到小布袋里。 他本想再追问她,却在这时听见了人声,他一回神,才发现他们已经下了山,板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路上,前面那个大汉抬手和几位路边的农家招呼着。 “苏爷,怎么了?谁受了伤吗?” “易家纸坊的大少爷落马啦,不过他说是马太笨,才害他落马的。” “唉呀,是吗?” “每个落马的人都这么说啦。” 可恶。 他一听,暗骂一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这王八蛋一定要这样大肆嚷嚷吗?害他一下子一句话也不敢吭一声,就怕人家注意到他,干脆闭上眼装死。 “老雷的丫头怎么也在?” “是冬冬发现的他的。” “原来是冬冬啊,易家少爷的运气还真是好。” “是啊,哈哈哈哈——”姓苏的汉子哈哈大笑,这才道:“好了,不聊了,我先走啦,还得带他回去给大夫看呢。” 那丫头对旁边的喧嚣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低着头继续弄她自己的事。 车马辘辘的向前行,那姓苏的家伙,像是故意找他麻烦似的,一路上大肆宣扬他落马的悲剧,只要一遇到有人和他多问两句,他一定要解说一遍,简直和带他游街没两样。 就在他气得七窍生烟,几乎想要忍痛跳下车时,板车突然停了下来。 “冬冬,你到家了。”姓苏的家伙回头笑着道。 那丫头直到车停才抬起头,然后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抱起了洗衣篮。 见她要走了,他喊道:“喂,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理他,只抱着洗衣篮跳下了车。 “喂,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他见状,也不知自己是犯什么傻,心一急,竟然忍痛坐了起来,抓住经过车旁的她。 “你聋啦?!干嘛不答话?” 被人抓住让她吓了一跳,惊慌的回首,瞪大了眼看着他,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这景象莫名熟悉,他想起来之前她也是这样,当时她像是以为他会打她。 那念头让他满心的不快,发现自己真的吓到她了,他飞快松开了手。 他一松手,她立刻就抱着洗衣篮转身,头也不回的匆匆跑进了那间豆腐店里。 搞什么鬼? 看着她飞也似逃离的背影,活像他是什么恶鬼夜叉似的,他只觉又气又恼,谁知就在这时,却听到那姓苏的开口道。 “她是聋了,你不知道吗?” “聋了?怎么可能?”他瞪大了眼看着那男人,吃惊的道:“她听得懂我说话啊!” “不是听得懂,是看得懂。”姓苏的转过身去,再次策马往前。 “白露说她五岁时生过一场大病,脑袋没烧坏,但耳朵却从此再也听不见了。如果面对她慢慢说,她有时可以藉由看人嘴形和动作,了解人们在说什么,可是如果说得太快,或嘴形不清楚,她就无法确实辨认。” 易远眨了眨眼,这才恍然过来,为什么有时她一下子就能了解他说的话,有时他说话要重复两三遍她才懂,为什么她反应迟钝,甚至让人觉得她动作迟缓,因为大部分的人不会为了她刻意放慢说话速度,她不了解他们在说什么。 因为如此,她虽然会说话,但说话的声音才会那么怪,她记得该怎么说话,但却失去了该有的音准。 因为如此,她才那么容易被惊吓,她听不见声音,无法听见人们靠近,但他从来不曾打过她,欺负过她,他不懂为什么她会害怕被他抓住…… 不自觉的,他回首看向那户门窗紧闭的人家,却看见她躲在窗后探出半颗脑袋来偷看,发现他回头,她吓了一跳,但这回却没有闪躲。 她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不知道为何,他不觉举起了手,朝她挥了两下。 她明显一愣,然后那双又圆又黑的眼弯了起来,他看见她伸出了那只小小白白的手,和他也挥了两下。 他见了,才发现自己抬起了手,忙把手缩回来,躺回了板车,嘀咕的想着。 乖丫头……还笑呢……实在有够傻的…… 易远被强迫留在城外的海阔堂住了一个月。 打从他受伤的那天气,姓苏的硬把他拉回了海阔堂,故意将他晾在晒药的大院里晾了好久,那地方人来人往的,每个人看见他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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