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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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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他动也不动的双脚,看著他在她颊旁握成拳却未收回的大手,忽然间,她晓得她若不抬头,他是不会走的。 她不安的握紧了门板,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很久以前,他只高她半个头,可多年来,他像竹子一般的抽高拉长,如今她的脑袋也只到他宽阔结实的肩头而已。 当她昂首,果然见他垂眼看著她。 微弱的烛火,映照著他英挺的脸庞,在他深黑的眸中,微亮。 见她抬头了,他瞧著她,缓缓开口:“晚了,你早些睡,别整夜就著那烛火看书,很耗眼的。” 本以为他会对她忽略他的行径说些什么,没料他竟只是交代这个,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心口紧缩。 然后,像是情不自禁般,他松开了拳,以指背轻触她的脸。 她不由自主的屏息,只见他凝望著她,张嘴缓声说:“雷冬冬……你永远永远……都不需要怕我……” 她愣看著他,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 “我不怕你。”她告诉他,她很久很久以前就不怕他了。 闻言,他搁在她颊上的手一停,一双黑眸不知怎,竟更暗了,深黑得像要让人跌进去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他似乎靠得更近,可下一刹那,他却退了开,笑著道:“不怕,那就好。” 他笑著说,垂眼笑著说,然后缩手退了开,转身踏过门槛,走了出去。 瞧著他高大的背影,她心中不知怎,有些说不出的怅然,不禁伸手压著乱跳的心口。 “把门关好。”他出了门又回首交代。 她看著他深黑的眼,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到头来,也只能将门密实关上,再上了闩。 整个世界,像是再次只剩下她一个。 她将额头抵在门板上,闭上了眼,吐出了屏住的气,却仍能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眼在眼前,感觉他的手在颊上,感觉胸中的心,因此还狂乱的跳。 奇怪的是,虽然看不见他,听不见他,她依然知道他还在门外,就在门外瞧着,深吸口气,冬冬睁开眼转过身,走到桌边,洗了手脚,然后吹熄了烛火。 明月在高窗外微微的亮。 她抱著那本他送来的书册,坐在床畔,等著。 那飘散在空气中的墨香,缓缓淡去。 她知,他走了,已经离开。 然后,她才抱著那册书,在床上躺下。 新印的书,还嗅得到墨香,但那墨香没他身上那般浓,别人家的少爷,双手多是细皮嫩肉,可易远的不是。 过去六年,她从他不经意的言谈中,发现他并不是那种总站在旁边光出一张嘴的大少爷,纸坊书楼真要忙起来时,他总会卷起衣袖领头做事。 那些日子,他的衣总也会沾上黑墨,偶尔额角上也会沾着。 是以,他身上总有墨的味道,纸的香…… 抱着那册书,她闭上了眼,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偷看它,她也怕伤眼。 黑夜悄悄将她包围,她缓缓沉入梦乡,想着。 伤了眼……就瞧不着了…… 瞧不着……他说啥了…… 秋收,总是忙。 易家没田,不需收获,可一忙,忙着赶在入冬前将纸晾干,把书印好。 入冬前,来收纸买书的人总是特别多。 冬日啊,不需忙活,可雪一下,那是人人都得待在屋里头闲著,闲待著不如读书好。 是以,入冬前,纸坊书楼的生意那是门庭若市,从早到晚都挤得水泄不通,没得让人喘口气。 “苏爷,怎有空来啊?” 好不容易挤进易家纸坊的店门内,苏小魅被人群是挤得脸都快贴门板上了,幸好最终给他逮著了一伙计,忙将他拉到身前。 “堂里的药纸快见底了,我来取纸,你家少爷呢?怎没瞧见他人?” “在后头工坊里呢,我给您带路。” “不用了,我知道路,你忙你的吧。”苏小魅笑著拍了拍他肩,硬是凭著过人的高大身材,挤过人群,钻出了后门。 门后是个挑高的四面大仓房,两层楼高的四面边墙,从上到下全是一格格长长的抽屉,每一格抽屉里皆堆了各式各样不同的纸,有些红、有些黑、有些白、有些绿,有些泛著银,有些还洒著金。 十来位青衣小仆在高梯上,上上下下的奔走,忙著把前头客人叫的货取下,马不停蹄的往前送,瞧见他,人人都停下了动作,开口招呼一句。 “苏爷好。” “好好,忙你们的。”他笑著摆摆手,自个儿穿过这大房,直往更深的二进房里走去。 仓房后,是以宽大的院子,然后才是易家造纸的工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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