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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不!不可以!”

  太迟了,画轴已飘然没入河底。仙儿纤柔的身躯也在入水的刹那潜回画中,随着画轴一同载浮载沉。

  残灯如豆,昏黄映照人面,气氛凝重而阒寂。

  夜色渐浓,风不知来自何方。

  左从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忐忑地在大厅上来来回回踱方步。

  他不该这么心浮气躁的,可是他家主子到知府街门,和苏东启“叙旧”已经三个时辰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据说苏知府是只老狐狸,这回旗下的走狗被连根拔除,料想不肯善罢甘休。主子实在不该单枪匹马赴会、万一中了奸人诡计,岂非得不偿失。

  在他坐立难安,决定走一趟府衙探下究竟时,门口适巧卷进一团黑影。

  “老爷!”左从风大大松了一口气。“姓苏的那狗官没为难您?”

  废话嘛,有为难的话,他还回得来吗?

  “他想借刀杀人。”

  今晚宴席上只有三个人,苏东启、霍连成和他,这把“刀”可想而知是谁。

  “那王八羔子,我去宰了他!”左从风绝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主子心生歹念。

  “不必,我已送他往奈何桥。”楚孟扬颓然坐向太师椅。

  左从风霍然发现他右边袖……“取金创药来为我敷上。”他脱去袍子,露出一条血肉模糊的臂膀。

  “那种人渣死有余辜。”左从风最恨墙头草,满口仁义道德,做的却是最龌龊的勾当。

  楚孟扬仅是淡然一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出卖了,十里洋场打滚多年,他深深了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千古不变法则,交易买卖没有恒久的朋友和敌人,只看到利害得失、冲不冲突。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唯有强者能屹立不摇。他很早很早以前就了解这番道理。

  “老爷!”清水洗清伤口后,左从风倏然瞥见一道极可能深及筋骨的刀伤。

  “是否请赵大夫过府一趟?”

  “少娘儿们。仙儿呢?”楚孟扬眉头也不皱一下,兀自抹药里伤。

  左从风的呼吸一断。“对了,有件事跟您报告。”

  “说。”他俐落地单手系上布结。

  “表小姐腹内的孩子的确是刘佑恩的余孽。”

  余孽?楚孟扬掀起浓眉,用眼眸询问。

  “一个月前,他突然得了风寒,病死在山西的别院里。刘家恐无人延续香火,正派出爪牙四处搜寻表小姐的下落。”

  如此说来,他们也得知苏月琪有了身孕的事啰。

  “查出为什么表小姐没投奔苏东启?”十成九是那势利眼父亲不肯收留她。

  “还没。表小姐出阁后近五年,也从不曾归宁省亲,问过许多人,都说不明原委。”

  楚孟扬心中一突,但愿他不是那个“原委”。近两千个日子,他日夜提醒强迫自己忘掉那段晦涩悲怆的过往,连同她的人尽付烟尘,可不希望在这人事皆非的时刻重新揭开疮疤。

  “好生照顾她,吃的、用的不必吝惜。”他对她总算还有点情分。

  “老爷打算留她长住憩园?”

  “不,另行觅一处庄园,越快越好。”他不想天天和苏月琪打照面,是她先背弃他的,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也不希望她来干扰自己的生活。

  穿回袍子,他直接穿入内堂。

  “老爷可有中意的地方?”左从风亦步亦趋,企图减缓他的速度。

  “只要不在洛阳城内,哪里都行。”越过月洞门,他迫不及待想进房见仙儿。

  “可老爷——”左从风敏捷地拦住他。

  “让开!你今晚特别啰嗦,闯了祸?”楚孟扬飞也似推开他。

  “没……小的只是想跟老爷把细节问清楚。”他冒死又踅回小径中央。

  楚孟扬攒紧眉头,目光迟疑且深思。“从风,你有事瞒我。”

  “小的不敢,老爷多意了。”

  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楚孟扬迅速如豹地隔开他,一脚踢开房门。

  门里寂然无声,连挂在墙上的画作也不翼而飞。

  楚孟扬眼底燃起烈火,胸口因盛怒而猛急鼓动。他一把揪住左从风的衣领,嗓音肃杀,“人呢?我要你守着的人呢?”

  晌午赶往府衙赴约时,他再三叮咛要他看好仙儿的,他竟然有负使命,该死!

  “申牌时分,表小姐借故支开小的,待回来时,她就不见人影了。”最坏的状况就是接受一顿鞭打,算他倒楣,遇上苏月琪那狐假虎威的女人。

  楚孟扬怒火冲天暴发,咆吼道:“废物!连一名女子你都盯不住,留你何用——”

  “小的该死,请老爷责罚。”他挺直背脊,勇敢肩负所有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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