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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忍着,忍着!屈扶风的手由桌底伸了过来,牢牢握住她的,暗示她纵有翻江倒海的怒火,也必须顾全大局,等回去以后再发作。

  席间一切礼仪统统委由屈扶风代为应付,她只负责生闷气,和翻白眼。她眼底燃着炽烈的火焰几几乎乎可以烧死一屋子的人,当然,第一个被烧死的笃定是季靖轩。

  狗拿耗子没安好心的家伙!

  “苡筑,累了吗?瞧你脸色不大好看,要不要上楼歇会儿?”他爹不明就里,以为她是旅途劳顿,才会臭着一张面孔。

  苡筑正想说“不”,屈扶风却抢先谢过她爹,牵着她往内堂二楼走。

  两人才转身,她立即听到亲戚们一迭连声的赞美,什么乘龙快婿、一表人才……霎时间,谄媚与阿谀共酌,酒杯与跟箸齐飞。

  苡筑愁楚地睨向他,一时百感交集。

  “你是万人迷,我是万人嫌,这桩婚姻还是早散早好,以免彼此痛苦。”所有那些一对对张大眼睛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像苍蝇叮在伤口上,教她痛苦不堪。

  “谁敢说我老婆是万人嫌,我保证一刀做了他。”屈扶风紧握的手似乎没打算放,且抓得更紧。

  “谢谢你仗义相助,不过终究我仍是得面对现实。”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固执地不肯松开。“嘿!你已经有练晓蝶了还想怎么样?随便撩拨失恋的伤心人是很不道德的行为,知道吗?”

  “走!”他命令的口吻含着愠怒。

  通道里没有人,昏黄森幽的光线下有一种迷离的气氛。过窄的木梯,堪堪容纳一个人,苡筑被迫紧挨着他身后,亦步亦趋。

  乾净明亮的卧房,寂静得令人心慌。她把唯一的一张椅子让给他坐,自己则局促地立于床边。

  “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的在这儿疗伤。”她愁眉苦脸地倚向窗台,一声轻喟接过一声。

  “我真是受够了你的自怨自艾!”屈扶风粗暴的扳过她的身子。 “那个季靖轩有什么值得你爱的?你要这么失魂落魄的由着他牵动你的每一根心绪?”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人家已够难受的了,他还咆哮个不停,真没同情

  屈扶风或许是被她挑衅的言辞给激怒了,炯炯的瞳仁布满足可燎原的星火。

  “看清楚,我是你丈夫,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主宰你悲欢喜乐的人。不要逼我,否则……我会不择手段的留住你,让你——”

  “痛不欲生?”苡筑骇然望着他,不明白他的失捏光火到底所为何来?

  “不许滥用名词!”学理工的女生都跟她一样缺乏文学造诣吗?

  屈扶风狠喘一口气上来,脸上写着怪异不解的表情。“跟我在一起那么痛苦

  “抱歉,我从没想到要跟你在一起。”苡筑的话很坦白也颇伤人。“我是个‘曾经沧海’的人,经历过一次摧肝折肺,便学会不能轻易付出。你已经有了晓蝶姑娘,不该再贪心了。”

  “如果没有她呢?”

  “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事实上她存在,就像我和季靖轩那段虽然令人神伤,但依旧情意缠绵的过往是一样的。”在筑咬了咬下唇,泪水又潸然而下。“毕竟,热得发昏、傻得可笑的恋情只可能有一次。站得远些,才能看得清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我已经没有资本可供挥霍,也没有心力容许再自我毁灭一次。”

  屈扶风定定地望着她。他的目光透过她的身体,落向遥远的地方。

  良久、良久,他才沉着嗓音道: “我和她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确相爱、热恋过,在电光火石之中,我们也清楚发现了残酷的事实……我们是不会有将来的。”

  晓蝶崇尚新女性主义,不愿让婚姻甚至固定的恋情困住。她的及时行乐,和纵逸感官享受的观念和屈扶风仍带有旧式思想的传统理念大异其趣。几次激烈的争吵之后,两人才幡然省悟,也许当朋友会比做夫妻来得适合。

  屈扶风接受新思潮,骨子里仍有陈旧的包袱,他甩不掉,其实足不肯抛却。就像他对凭媒妁之言、奉父母之命所完成的婚姻极力排斥,可并没有坚持反对到底,临了还是和苡筑拜了堂,入了洞房。他是个全身充满矛盾的人。

  “所以你才放弃坚持,答应跟我成亲,抱着投机或报复的心态,看看此举能否打击练晓蝶,或者运气好的话,娶个美娇娘填补空缺?”苡筑生平最恨这种心性摆荡的男人。

  “拜托,不要用你那套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逻辑观来审视我。我之所以愿意跟你成亲是因为我娘以死要胁;我和晓蝶尽管无缘成为夫妻,但仍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复,我不可能也没必要藉此打击她。”他顿了顿,才道:“娶你,或许多多少少有些负气的成分,可,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点也不后悔,甚至很高兴娶到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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