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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他们住的社区离机场并不大远,肯尼狂奔了二十分钟后,只花十几分保持正常速度,便已回到他们位于蒙特利公园附近的小洋房。

  “下车吧,待会儿见了我妈记得行九十度大礼,她那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小了点。”肯尼调皮地指指心口,顺便扮了个鬼脸_很简单又有些恶作剧的举动,竞令雪茵对他的观感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妈,她是雪茵。”

  雪茵随声望去,见半开的纱门内站着一名银发苍苍的老妇,端着双犀利的眸子,冷冷打量她“您好。”雪茵乖巧地听从肯尼的建议向她行礼如仪。

  “进来吧!”她的华语出人意表地字正腔圆。

  “八十分。”肯尼附耳低声鼓励她,“再接再励,切记扮小一芙乖,保证一切OK。”

  雪茵心湖一阵忐忑,还没见到她父亲之前,已因屋内典雅细致的装渍摆设以及纤尘不染的洁净光鲜震撼不已。

  较之台湾东部乡下的四合院,这座小洋房显得清朗明亮,高贵而不可亲近。

  她一身乡巴佬的穿着,置身其中,格格不入地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爸爸已经等你很久了。”肯尼的妈妈招来女佣接过她手中的简单行李,即带她到二楼底端的一间偌大卧房。“不要聊太久,他需要充足的休息。”

  房门自身后阖上,轻得没声息。肯尼的妈妈一秒钟以个想多停留,即退到楼下去。

  宽敞静温的卧房,只剩下他们父女俩,太静了,雪茵可清楚听到她爸爸低低的呻吟与含混的鼾声。

  她缓步向前,一边忖度着该用哪句话当开场白,你好?爸爸你好?还是……

  “是雪茵吗?”躺在床上的他突地侧过身子,笑吟吟地伸出双手。

  “爸爸!”天!他好瘦,瘦得几乎不成人样。

  凹陷的大眼令他的黑瞳格外深送如汪洋,高耸的鼻梁和颧骨益发衬出鲜明的五官冷峻逼人。

  雪茵伸出冰冷的小手握住他的。“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所以我才急于在有生之年再和你见上一面。”她爸爸拉着她坐到床沿,柔和的目光满溢着慈祥悲伤的水雾。“十年了,我的小女儿果然如预期地长得妹妹玉立。你妈妈……她常回去看你吗?雪茵黯然地摇摇头。“妈妈不要我了。“不会的,她只是……也许,她比较忙,所以才没空回台湾……”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想过她。”这是违心之论,但雪茵却故意说得十分潇洒。

  这么长的日子,她的确已经很习惯无父无母的日子,邻家的孩子、学校的同学也全视她为孤儿。

  幸运地,她并没因此而遭受旁人的欺侮、讥笑,反倒获得许多可的贵的友谊。渐渐地,她已不再夜半醒来,惊惶无措于孤子一人,也不再躲到角落暗自流泪伤心。

  可,她仍旧揪心地思念着她的父母,即使岁月无情递檀了三千多个日子,那种绵密的骨肉亲情,依然挥之不去。

  望着她的父亲,她好想大声责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如同哽在喉间的刺,她无法吐出亦吞咽不下,只能无限伤怀地默然以对。

  “是吗?”他抚起干皱的脸颊,满是愧疚。“你也没想过爸爸吗?比起你妈妈,我……甚至比她还不负责任。”

  “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你还是安心养病,等以后……”雪茵哽咽得无法往下说。

  “以后就没机会了。我知道你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定是累惨了,但是有些事,爸爸不得不……”

  “够了,你应该休息了。”肯尼的妈妈霍地打开门,走了进来。“你也下去冲个澡,准备吃晚饭。”

  “我想再陪爸爸聊聊——”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下去!”她尖锐的嗓音像打地桩一样插进雪茵心里。

  “你先下楼吃饭吧,晚上咱们再谈。”雪茵的父亲似乎挺怕这个外国老婆,说话时眼光都不敢正视她。

  “是的。”雪茵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房外的甬道,正准备下楼时,肯尼的妈妈又唤住她。

  “你的房间在另一头的最底端,去梳洗一下,换件衣服,吃饭时女佣会去叫你、对了,你不必勉强叫我妈妈,叫我玛俐阿姨即可。”

  “喔。”雪茵浑身冷意地望着她舞台妆扮似的一张脸,深途的眼窝,涂了厚厚的紫罗兰眼影,两道微褐的眉既长且弯,银光粉紫的唇膏呼应她一身的紫,唇线夸张了本来已经嫌大的嘴巴。

  经她不友善的杏眼一瞪,雪茵直觉她是迪士尼卡通灰姑娘中张牙舞爪准备大肆蹂躏小女孩的后母。是的,她一定来不及卸妆就从银幕走出来,瞧!她的指甲利利长长,红得好吓人。

  “还不快去!”玛俐从下到上不快不慢地扫了雪茵一眼,视线停留在她一双皮面已经剥落的鞋子。

  她包准已打从心底瞧不起她了,自她眼皮低垂的轻慢神色,雪茵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你没有别的鞋子了吗?”她的眉头一点也不掩饰对她庸俗廉价穿着的鄙夷。

  “没有。”这是她的学生鞋,照损坏的情形估算至少还可以再穿两、三个月没有问题。

  尽管她爸爸寄了不少钱给她奶奶,但为了掩婶婶的耳目,奶奶便不得不委屈雪茵,要她学着刻苦勤俭,等将来自立门户之后,再好好补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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