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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玮琪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小心不吵醒仍在熟睡的季若亚。已过午夜,她已在这狭窄的空间警戒数小时了,全身疼痛,很想站起来走走,就算一、二分钟也好,但她不敢,倒不是因为怕葛迪,她早就判定那歹徒今夜不会出现。她是怕起身会吵醒若亚,虽然早就该轮他守夜了。

  她想告诉自己说她只是懂得体恤而已,昨夜若亚心情不平静,她只是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但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她不敢叫醒他,是因为她害怕,不是怕若亚,而是怕她自己。

  她一再想控制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却一再失败了。今夜最糟。她先是向他道歉,又向他倾吐往事。而他也深表同情,不仅同情维奇,也同情“玮琪”。“这也不能怪她。不管怎么说柯瓦尼他们都不能攻击她。”

  玮琪真希望她也能为自己开脱。但若亚为玮琪辩护却差点使她全盘托出实情,只有一件事阻止了她,那就是若亚本人。倒不是因为他不会了解,而是因为他太了解了。了解她的欺骗;了解她乔装的需要;了解她复仇心切。而这些了解会卸下她一切的武装。

  她水水盈眶。她尽管很想得到他的同情与慰藉,却不敢多奢求。她不能。她需要继续乔装。失去维奇的身分就表示丧失了追击白约翰的有利伪装;失去维奇也就表示丧失在男人世界来去自如的便利及力量;失去维奇更表示违背了当初对父亲及莉莎的誓言。

  但日日与若亚同进同出之后,她渐渐迷失了,很想屈服,很想放弃,想就这么和盘托出,跟若亚分享她的伤痛。

  她为此憎恶自己,她怎么如此软弱?她父亲死了,她姊姊呢?天知道莉莎是否有复元的一天,玮琪又该怎么办?五个月来她只思复仇。五个月。

  然后她遇见了季若亚,如今她最常想到的人是自己。“她”的仇恨,“她”的愧疚,“她”的痛苦。她需要再找到重心,再次把自己当作是李维奇,不要再胡思乱想。

  你这个朋友值得交,季若亚。

  玮琪闭上双眼,她是真心说这句话的,却没有想过这句话的代价。她不能跟他成为朋友同时又维持李维奇的身分。这代价太高了,但她也不能说他们仍是形同水火,至于介于中间倒也不可能。跟若亚在一起,她的情绪总是极端,时而恨他,时而——她咽口气——时而又认为自己——

  够了!她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点子是若亚给她的。他曾提过要带她顺道去控望莉莎,玮琪原无意如此,但如今她会坚持要到丹佛,然后利用丹佛这种大都市把若亚甩掉,另外再找个向导,这样她就安全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她狠狠地告诉自己。摆脱若亚——

  有树枝断裂声。

  她一怔,警戒起来。这声音来自营地左方。她紧起耳朵,却没再听见什么。

  但她仍拔出枪来,焦急地躺在那儿,不知是否该叫醒若亚。万一她弄错了呢?那么她就陷入自己极力避免的僵局了,但若当真有人来,她的迟疑可能会危及两个人的性命。

  她别无选择,在黑暗中摸索着,指尖拂过他的肩膀、下颚,想按住他的唇,免得他发出声音来。但她还没摸到他的唇,他已倏地箍住她的手腕。

  她一惊,叫了出来,但若亚早已掩住她的嘴。她慌忙指着营地,以便转移他的注意力,不会注意到摸她的脸时的触感。

  他松开手,她这才如释重负。若亚无声地爬起来拔出枪。

  过了很久。什么事都没有。可是老天,他几乎是整个人压住她!他有没有注意她肌肉比较柔软?她躺在那儿,想告诉自己若亚正忙着警戒,不会注意到她,在暗影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

  老天,刚刚她怎么不让他再睡——

  这时她才看见一条人影悄悄靠近将熄的营火。她屏气凝神,不管是谁,这人都不安好心眼。他站在马儿的下风处,显然是不想暴露行踪。他在距铺盖约三尺处停步,玮琪这才在月光下看见他手中拿着的东西。

  不,是两只手拿着的东西。

  是手枪。她心跳加促。他一定想——

  枪声打破了寂静,她一怔,呆呆看着那人朝两个铺盖开枪。要是她和若亚睡在那儿……

  她举起手枪。若亚把枪拉了下来。

  “我去抓他,”他低声说。“你掩护我。”

  很好,她心慌意乱地想道。什么时候?

  那人冷笑着,大踏步走到铺盖边用力一踢,笑声夏然而止。“搞什——”

  若亚已爬出去站了起来。“丢掉武器!”他叫道。“马上!”

  但那人却是转身开枪,子弹自玮琪头顶飞过。若亚还击。玮琪听到痛苦的呻吟声,看见那人倒下。

  “别杀我!”他叫道。

  “丢掉武器!”若亚又叫道。“要不然我当场把你打烂。”

  两个重物落在草地上。

  “维奇,去把火弄亮。”若亚说。

  见她不动,他就用皮靴轻踢她。“快!”

  若亚又对不速之客说道:“双手放在我可以看见的地方。”

  “我中弹了!”

  “如果我没看见你的双手,你就死定了。”

  那人想爬起来却失败了。“救救我,我流好多血!”

  “去弄火,维奇”若亚又催促道。

  她抓紧手枪爬了出来,匆匆走到营火边搅动一下营火,火焰又熊熊燃起。

  这时若亚已收起那人的武器交给玮琪。“看住他。”

  玮琪拿枪对着那人。若亚则毫不客气地搜他身,在皮靴中搜出一把刀掷到玮琪脚边。

  “求求你,先生,”那人哽咽着,脸被帽沿遮住。“你一定得救救我。”

  若亚拿了条绳子过来捆住他。“先生,你还不知道什么叫不利呢。”他把那人双手缚到背后,用力一扯,那人可怜兮兮地呻吟一声。

  玮琪有点不满,却没有干涉。“过来这边,维奇,”若亚说。“来看看这家伙,看你认不认得。”

  玮琪迟疑了。她突然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

  她颤抖了。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他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她要怎么向他解释、向自己解释?她很不情愿地走过来,狠下心,伸手摘下那人的帽子。

  认出他来时的那种震撼差点令她跪倒在地。她又回到了农场,她父亲倒在心爱的橡树下,她姊姊赤裸裸、血淋淋地躺在那儿,奄奄一息。

  她四周则是男人狂笑……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玮琪已拔出手枪。她不能多想她只能去恨。“葛迪,咱们又见面了。”她咬咬牙,枪口抵住他的下巴。“你下地狱去吧。”她准备扣下扳机。

  葛迪尖叫着蜷缩成一团。“不,不,不,求求你!”

  “维奇!”

  若亚的声音像把刀戮着她的心,但她没把枪收回。

  “就是他,是他杀了我的家人。”

  “我知道,把枪放下。”

  “不!你不知道,你不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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