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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族亲长老们同意吗?”朱妍弯身摘下一株含苞的玫瑰,玫瑰多刺,她一没留意,左手食指已冒出一点殷红。

  “我的婚事不劳他人费心。”他取出方帕替她止住血。“疼吗?”

  “还好。”她伸出柔荑覆在他按住她伤囗的手背上,脸面挪至他眼前,细声细气地道:“谢谢你。喝!你有白发了。”

  “是,是吗?”他慌忙将手抽回,挥开脸去。“大概是前阵子岷江的皮货出了点状况,南来北往几天几夜没睡好觉的关系。”

  岷江的皮货商定期向漕帮租借货船,将货品运往内陆销售,途中常有盗匪劫掠,致使商家和船家损失惨重。上个月底遇上的海盗不但劫财掠货还杀伤船上的漕帮徒众,是以不得不劳动豫颢天亲自跑一趟。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欲言又止,又似一切尽在不言中。“帮务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我真恨不能生作男儿身,得以为你多尽一点力。”

  豫家后辈,到了他们这一代人丁单薄,族亲们无不渴盼他两亲上加亲,尽快而且努力地繁衍子孙。他是她的,朱妍始终这么认为,除了她谁都不够格入主紫宸堡。

  豫颢天淡然颔首。“你做的已经够多,身兼两个香堂的堂主,连仲魁都自叹弗如。”

  朱妍忒谦地低下头。她确实是巾帼不让须眉,在漕帮之中,无人不识这位才气纵横,武艺高超的女诸葛。她呕心沥血的一心只盼能成为豫颢天的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有时她甚至不自觉地以他的未婚妻子自居,专揽而独断地过问帮中的大小事务;为此也常和易仲魁闹得颇不愉快,直到前年豫颢天将她调往华北,才稍微收敛些。

  “显然我做的还不够,否则今儿住在离别楼就不会是那位叫风盼盼的姑娘了。”她固执地重新将手放进他的掌心,要他慎而重之地握着。

  月洞门后的花丛摇晃了下,即使如此细微的风声,亦难逃豫颢天和朱妍的耳朵。他两人同时发现仓皇躲在枝桠后的盼盼,也极有默契地不动声色。

  “她和你不同,你和我情同手足,这份情——”

  “我不要当你的手足。”朱妍激动地回身扑进他怀里。“告诉我,你爱她吗?”

  她的问题令躲在一旁的盼盼也惊讶地竖起耳朵。

  豫颢天登时默然不语。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个蓬门女子怎值得他赤诚相待?

  走过大江南北,在滚滚红尘打拚近半生,见过无数你争我夺,竞名逐利的狰狞场面,深刻体验到富贵如浮云,生命若朝露的无常。因此他虽贵为漕帮的龙头,却依旧出尘入世,淡泊豁达。

  是因为这样的胸怀,所以特别不在意盼盼的出身,从而倾心于她?或另有原由?

  朱妍仰着螓首,焦灼等候他的答案,他却千思百转仍厘不清紊乱的思绪。他爱她吗?躲在花丛中的盼盼是否也急于想知道这个答案?

  “回答我的问题有这么难吗?”他考虑得愈久就表示他陷得愈深,愈难自拔,朱妍也曾全心全意地爱过,她了解这段空白之间所代表的意义。

  那日当她的母亲告诉他豫颢天买了一个妓女,要她快过来探个究竟时,她就料到一切将已无可挽回。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他不会单纯的只是去买一个仅供玩乐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他不会带回紫宸堡,养在紫宸堡,而且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今日前来,她其实只是要看看那个叫风盼盼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地方比她强?

  “给我一个答案,让我重燃希望,或者就此死心。”她在他宽厚温暖的怀里找到一股寒流,汩汩地从襟囗直灌她的五脏六腑,教她骇然心惊。

  “如果不介意,请让我答覆你的问题。”盼盼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她受不了他们两个问来问去,切不进主题。她轻盈的身躯沐着晨光,由小径款步走出来时,朱妍顿时失了神,一张俏脸僵住了。

  她娘果然没夸大其辞,这个叫风盼盼的女人,的确和她已去世的表嫂长得像极了,甚至比苏忆容还风流妩媚,娇艳得不近情理。她表哥是因为这样才买下她的?天!她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于豫颢天迷恋的只是苏忆容的影子,并非真正爱上风盼盼?还是难过他至今仍对一个死去六年的人念念不忘,而忽略了她殷殷的期待?

  “你躲在后面偷听我们谈话?”朱妍故意拉下脸,让盼盼知道她和她的身分是不同的。

  “也不全然是,而且只听到一点点。我是特地来找他的。”她大不敬地把手往豫颢天的脸一指。

  “放肆!我和表哥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下去。”朱妍只为豫颢天一个人温柔,对旁人可极少有好脸色。

  “哇,你是当官的呀,这么会打官腔?”看来这一家人都有暴力天分,得小心应付才好。“劝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我就霸着他不放,看你怎么当紫宸堡的女主人。”说着,她竟肆无忌惮地挽着豫颢天的手臂,晃过来晃过去。

  “谁说我要当紫宸堡的女主人?你,快放了我表哥。”她倏地击出掌风,这一掌用了九成的功力,威势之猛几乎可以在片刻取了盼盼的性命。所幸豫颢天及时挡住,并将她两人拉开数个箭步的距离。

  “盼盼,不许胡闹。”

  “我?”哪有?明明是她挑兴在先,出手企图伤人在后,怎地反过来编派她?

  “我警告过你,不许四处乱晃。回房去。”在任何时候他都吝于给盼盼好脸色看,好像他们是宿世的仇人一样。

  “等等。”朱妍见豫颢天怒目盈然,尽管他冲着盼盼吼,但一半的怒焰却是燎向她的。她不是傻瓜,她看得出来,盼盼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不逊于她。聪明人就该在这节骨眼表现出名媛闺秀的风范,直接把这个小娼妇给比下去。“我刚才口气差了些,希望你大人大量。”

  很抱歉,我碰巧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心小眼小女人。盼盼瞅她一眼,道:“知错能改,善哉善哉。”

  “是善莫大焉吧?”好笨,连这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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