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 黄朱碧 > 相思如扣 >  上一页    下一页


  她性喜句心斗角,尤其量窄好妒,一向视楚毅母子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每每利用楚友达外出营商时,痛施毒手,迫害他们母子俩。

  累得要死又没饭吃,上哪儿好呢?

  楚毅百无聊赖,信步来到夜间学堂。这儿的教书先生今年六十多岁了,是个屡遭落第的秀才。他穿长袍马褂,戴回头帽。学堂其实在清雅胡同的大庙里,这是间私塾,只有十几个学子,全是男孩,由六岁到十六岁都有。

  楚毅不算学生,因为他没缴学费,只因他娘和教书先生有些乡亲关系,所以人家才勉强同意让他来“旁听”的。

  今儿仍然教“千字文”。

  “……交友投分,切磨箴规。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教书先生正琅琅读着这些困涩难懂似是而非的文字时,抬头瞥见楚毅犹在门外踌躇,“还不进来,想我出去请你?”在众人面前,他对楚毅总是不假辞色,但私底下对他却格外照顾。

  “就是嘛,穷不哈拉还摆什么架子!”发话讽刺他的是张员外的儿子张志鹏,靠着家里有点钱,经常目中无人,说话尖酸刻薄。

  教书先生尚不及制止,一个竹制的精致笔盒应声倒地,墨盒、镇尺、毛笔全都散落一地。

  “唉,楚毅——”教书先生一回头,他已不见人影。

  那日放学后,张志鹏还没走出胡同,横地里伸出一条飞毛腿,将他打得满地找牙,脸面嘴角统统瘀青凝血。

  同行的学子们,都见到了“行凶”的人,但经一问起,却个个摇头如撞钟。他们全都讨厌张志鹏那副嚣张样,又对楚毅一手利落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理所当然地就跟他同一国。

  “没吃饭,又打了架,你不怕半夜饿得任不着?”唐冀赶来时正好来得及向姓张的那家伙补上一拳,吓得他落荒而逃。

  “不打我更睡不着。”快意恩仇才是男儿本色。

  楚毅领着唐冀来到“老地方”,这儿是夜市广平楼。他表叔在里边卖酥皮铁蚕豆,每回见了他们总会送上一包给他两人解馋。

  楚毅没吃,顺手塞给唐冀,他比他更修更穷,更需要吞点东西进肚子里救救那可怜兮兮的五脏六。

  “不愧是兄弟。”唐冀充满感激地说。先放一粒铁蚕豆到齿缝间咬开了壳儿,接着道,“只是以后恐怕很难再吃到这么香酥可口的蚕豆了。”他比楚我小一岁,平常都是由他关照他,连打架也不例外。

  “何出此言?”楚毅不解地问。

  月亮升上来了。初春的新月特别显得冻黄,市声渐冉,人语股俄。来至前门外,大栅栏以南,珠市口以北,虎坊桥以东——这是楚毅最不想来的地方。除非十分十分的不得已。不得已,只因为钱。

  “我听说……”唐冀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你那二娘又使手段,想把你送到昆仑山去。讲好听的是让你去习武,骨子里根本就是企图把你撵出楚家。”他忿忿地替楚我打抱不平。

  楚毅没作反应,只淡淡地问:“听谁说的?”

  “你家的账房告诉周大婶,周大婶又透露给李公公,李公公跟我舅妈咬耳朵的时候被我偷听到的。”唐冀耍宝一样地解释得知细靡遗。

  楚毅面无表情地远望北方苍穹,一时思绪如涛。该来的终于来了,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王牡丹眼见到他日复一日长大,危机感便越来越重。她怕呀,怕有朝一日他会卯起来跟她算总账讨公道,因此急着先下手为强,早早餐他撵了出去,拔掉他这根眼中钉。

  离开本没有什么,他就不信他一定得依赖他父亲才能闯出一点名堂。他青春方炽,又有绝佳的武艺,和满腹才学,说不定解除任格后,反而得以施展身手,开创一番新局面。

  他唯一担忧的是他的母亲。

  日很晚了,你先回去吧。”他需要一个人静静,仔细盘算盘算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唐冀点点头,他知道楚毅肯定能想出个因应的好法子。自小到大,每次遇到困境总是难不倒他,楚毅是他小小心灵中的英雄。

  送走唐冀,楚毅信步来到庭前的丽水河畔,心情真是如铅之重。

  陡地,河水一下急涌,激起偌大的水花。怎么着?

  楚毅惊诧地凝目细瞧,骇见水中有个人,于急瑞中载浮载沉,他不假细思,旋即跃人水里,将那险遭灭顶的人救上岸来。

  “怎会是你?”这不是日间见到的那名——名唤强贞的小丫头?

  “多谢你救了我。”甄贞一阵苦寒,身子猛打哆味,“此事说来话长,你有没有干净衣裳借我一件,改明儿还你。”

  犹是春寒料峭的天候,楚毅浑身湿淋淋,只觉仿佛冷到骨子里去,巴不得立刻脱了这身衣服,但他的脚步却是迟疑的。一走进院子就好像被钉子钉住,越起不前。

  “怎么?这不是你家?”这屋子正悄立于白天她误闯进去那间大宅院的后方,应当也是楚家产业的一部分吧?

  楚毅木然颔首:“你先在这儿等等,我进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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