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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待掌柜离开,南烈的声音才略略恢复以往的大小,‘试试。’

  ‘我?’她指著自个儿鼻尖。

  ‘当然是你。先从那套鹅黄绫衫开始。’

  ‘怎么试?’

  ‘用你刚才那套戏法。’

  她搔搔颊,食指在自己身上一点,银白衣裳又变成鹅黄绫衫。

  ‘不错,这套也挺好,再来是那套。’

  她又换了浅绿衣裳、绣花罗裙、银线裙腰、石榴舞裙……

  ‘啧,每一套都好看,不如全买下便罢。’看来这个月的薪俸全得花在这上头了。

  她飘到正以指轻触衣料的南烈面前,良久才轻呀了声,‘阿烈,这些全是要买给我的?’

  ‘不然你以为咧?’当真以为是他要穿的吗?!

  那双近在咫尺的明眸愣愣地望著他,好似在思索他语气的肯定意味有几分。

  沉默良久,南烈陡地恶声恶气道:‘你又哭什么?!’

  手一抹,她才发觉自己淌了满腮的泪水。

  ‘我、我才没有哭!’死鸭子嘴硬。

  ‘那好,你说,现在挂在你颊边晃呀荡的水珠子是什么?’眼眶里满满将溢的那些就先别提了,‘有种你就说那是眼屎。’

  ‘那是眼屎。’她还真不同他客气,轻抿的唇儿不住地微颤,贝齿随即又牢牢衔咬著下唇。

  ‘程哥,别忙了,我今儿个一件也不买了。’南烈朗声朝屋后道,也故意说给她听。

  ‘为什么?’两个声音出自不同人的嘴里,沉的是程家掌柜,亮的是百里剑魂,然而两者皆有著浓烈的疑惑。

  ‘我准备送衣裳的那个娃儿没心没肺的,即使花了银两也只是为自己买气受,我还不如将银两省下来,去买只肥腻腻的油鸡来填嘴。’

  ‘我才不是没心没肺的!’

  ‘用眼屎来回报我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不,你连“人”的边也构不著。’

  ‘可是是你自己说要送我衣裳的——’

  ‘一把剑穿什么衣裳?别笑死人了。’他嗤笑。

  她做著垂死挣扎,‘可是我想要那套乾乾净净的银白色衣裳。’

  ‘自己变。’南烈掏掏耳,以行动表示对她不满嚷嚷的无视。这臭丫头,好心被她视为驴肝肺,害他忍不住也想好好‘回报’她。

  ‘我要!’

  ‘好呀,银两掏出来。’哼哼。

  ‘臭阿烈!’

  她气得跑出衣裳铺子,碍於不能离百里剑太远,她只能好委屈好委屈地窝在门边啜泣。

  这毛丫头,明明感动得乱七八糟,还嘴硬不说。

  南烈瞥向她,才想开口,掌柜此时却走了出来。

  ‘阿烈,你真一套也不买?’

  ‘不,我是说一套也不漏,全要了。’

  ‘那你方才——’

  ‘气话。’他下颚努向门外。

  掌柜看了看门外,不见任何人影,还以为南烈带来的‘女儿’正躲在视线死角之中,不禁笑道:‘小孩同你闹脾气?一会儿就没事了。’

  南烈付了帐,‘这年头的小娃儿真摸不透,心里明明喜欢得紧,嘴上硬是要占便宜。程哥,谢了。’

  ‘改天再来。’

  ‘那是一定。’

  南烈跨出店铺门槛,‘走了,别窝在这里自怨自艾长杂草,回家去了。’

  掌柜远远只见南烈伸出手,但迟迟不见另一人的回应,而南烈已迳自往大街上走去,嘴里还喃喃自语:‘有、有,银白色的、鹅黄色的、金的、绿的,全买齐了。油鸡?现在我身上的银两只够买两颗包子咧。’

  怪,真怪。

  掌柜怔了好半晌,耸耸肩继续扬笑迎向其余上门的客人。

  即使穿不著那些衣裳,她还是觉得好开心。

  从头一任主子到现在,从没有人为她打算过。她换主子的速度其快无比,夸张时一天换上二、三十来个也不成问题——因为主子甲由前一号主子手中抢得了她,主子乙又使贱招砍了主子甲,接著原先是好朋友的主子丙为了夺剑,夜半摸起了百里剑,一剑刺穿了主子乙的胸膛……

  她身上,沾了好多任主子的鲜血。那些主子的名字,有些曾记在她脑子里,有些却短暂到连名字都来不及听闻,她便又转手易主。

  无论皇室王族,富豪侠客,家财万贯者大有人在,可那些主子别说是为她添购衣物,连根丝缕都不曾买给她。而今,她历年来最穷困、最没有地位的主子南烈,却是头一个想到她的人。

  为了她,南烈不在乎接下来的日子只能吃酱菜配清粥,连块肉也买不起,义无反顾地为她买下好几件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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