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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间会意过来,他额角绷了绷,举袖要碰,姑娘家的巾帕来得好怏,先他一着抢将过来,已捣住他濡红的鼻下,另一只小手赶忙轻按着他鼻梁两侧的穴位,为他止血。

  “放松身子,别施力。我托着你,不怕的。”她像哄孩子般柔声轻语。

  “没事,我很好,没、没事……”老天!他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哪里流血不好,流哪门子鼻血?!

  玉澄佛心中懊恼不已,亦震惊不已,几不能置信自己会有如此反常且激烈的反应。

  说穿了,不过是简单的四唇相贴,电光石火间的短短一触,连对方的唇温和触感都不及领略,他却抵不住因那记啄吻而以迅雷之势漫开的遐想,想得太多、太过火,搞得自个儿气血翻腾。

  “别说话,徐缓呼息,一会儿便好的。”花余红似也猜出他鼻血因何而来,嗓音不由得放缓,听得出丝丝笑意。

  唉……他声名尽毁矣。

  遇上这姑娘,他当真兵败如山倒,全然束手无策。玉澄佛脸热心炽,除了苦笑仍是苦笑,目光索性大方、坦率地迎向她。

  彼此静望,谁也不语,她嘴角淡勾,眸底潋滟着深意,他模样虽显狼狈,细长眼却也烁着别具意味的辉芒,足能引人入胜。

  忽而,湖面上的风带来紧绷气味,扰了画舫里的慵宁与甜憩。

  一阵交杂的足音咚咚咚地攀上雕花木梯,四小婢纷纷从梯口冒出小脑袋瓜。

  “唉呀,没瞧见好事,风平浪静得很哪!可惜可惜……”口气竟失望得紧。

  “瞧个头啦,就知你抢得这般快,肯定有阴谋!”

  “哪儿风平浪静啦?对头都快包抄上来了,先别吵啊!”

  好不容易有个懂事的,知道要提正事。“主子,咱们的千里镜照出好几艘舟船,上头各插着四面紫底白纹的大旗,在湖上遇船便围、上船便搜、见篷便进,动作快得出奇。那些船只离咱们仅剩九里水路,画舫再不疾行,约莫两刻钟后肯定遭堵。”

  一听,玉澄佛立即抓下抵在鼻处的柔荑,道:“紫底白纹的大旗是玉家船队的标志,他们该是寻我来了。”

  花余红点点头,回握了握他的手,轻叹。“家里派人来寻你,你好欢喜,所以不愿跟我去了?”

  胸中略绷,这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似是她的惆怅与轻郁如此委婉,把他的呼息与思绪全给扰了。一时间,玉澄佛厘不清心思,只得沉静出声。“今日在‘迎紫楼’上,余红姑娘虽劫走我,其实是救了我一回,澄佛铭感五内,不会忘怀。”

  他无法琢磨,倘若今次强行挟走他的另有其人,或者是“苏北十三路”的众汉,又或者是人称“刀疤熊”的汉子,更或者是那位“涂二娘”……落在那些人手中,他的下场将会如何?

  她劫走他,实则带他闯出危境。她劫他,却是救他。他自该感激。

  “你无非是想我放人,让你离去。”花余红道。

  “姑娘若肯罢手,在下感念万分。你我是友非敌,往后相聚,当可再叙今日情谊。”他语气诚恳。

  “我哪里要你感谢?我只要你甘心情愿。你若不愿,那在一起多没味儿啊?”

  她螓首略偏,娇娇地叹气,眉眼仍揉着惯有的笑意。“我也不怕的,咱能带走你一次,便能带走你第二次、第三次。总有那么一日,不需我动手劫人,你便乖乖跟着来了,舍不得走。”

  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这姑娘为他执着?

  玉澄佛欲问问不出。

  问不出啊,只因他神思迷眩,如误入藕花深处的轻舟,自在随花去,迴舟路已迷……

  第三章 再挽玉心驻浪萍

  劫了他,又对他撤手。

  那姑娘将画舫独留给他,与四名小婢分乘两艘小翼,直穿过湖心,消失在远邈的江端。

  小翼一开始便收纳在画舫两侧,揭开薄如蝉翼的帆面,来风吹鼓,只要操纵横竿、抓准方向,无须费劲儿划桨,便能在水面疾行。

  离去前,她飘飘落在小翼上,雨丝将歇不歇,轻细地濡湿她一身金红,回首仰望着他的那张芙蓉脸,眉目如画,温润似有情意,那情也隐隐化作烟雨,将他似有若无地缠绕。姑娘的音容笑貌,他一直铭记于心。

  我走啦!你保重,得小心留神,别教旁人偷了去。她笑语,纱袖轻扬。

  一只银袖在他面前胡挥,没能引起他注意,那人干脆打开摺扇,扇得他鬓边的几丝散发乱飞,搔痒他的面颊。

  “别闹了,音弟。”即便轻责他人,玉澄佛语气仍淡,彷佛事不关己。

  摇着摺扇的公子相当年轻,约近弱冠之年,浓眉灿眼、面皮白净,笑时酒涡深现,不笑时双颊亦轻捺两点,一瞧就觉得可亲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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