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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李游龙抬起头,胸膛沾满鲜红,这一时间,他闹不清自己该要有何心绪,从没谁这么伤过他,在他卸除所有警觉,想以一颗诚挚的心对待,一柄利刀划开教他沉迷的假象。而鸳鸯刀虽无情,他对她始终是……始终是……

  末了,他叹出一声,面容灰败。“里头的东西你、你收好了……”将左掌的木盒递去,见带弟眸光戒慎,不来拿取,他心紧闷,一个跨步来到她面前,不理她的轻呼挣扎,右掌强拉她的手,把木盒粗鲁地放进她掌心中。

  “你不用怕,我虽气恼……也绝不会伤害你。”声音低沉中带严肃,他气息短且促,胸上的刀口仍缓缓潺出血河,那张黝黑方正的面容变得凌厉起来,凌厉中又透着黯伤。

  带弟被动地握住小木盒,他双手沾着自己的鲜血,在她小手上亦印下多处血痕,黏稠温热,带着咸腥,她怔怔望着,咬着唇,又怔怔迎向他诡谲深刻的注视。

  “你、你坐下来,你别站着。”她艰涩启口,惊觉自己在为他担忧。喔,不、这绝非担忧,而是……而是她良心作祟罢了,此人是死、是活,根本不关她的事。

  接着,头一转,她由他身侧疾出,拾回两柄鸳鸯刀,故作冷淡地道:

  “你掳劫我,我伤了你,我们……算是扯平了。”

  她知道自己不争气,没胆量再去接触他的眼神,那惨灰的脸庞写满失意,仿佛无声地指控着她。哼,她才是那个教他欺侮的人啊!

  抿了抿唇,她拔步便走,刚“咿呀”地推开房门,却见外头站着店家小二,他正端着大托盘,七、八碟菜肴分两层叠放,努力想腾出一只手敲门。此时两扇门由里头开启,他反射地挂起笑脸,大声招呼:

  “这位小娘子您好啊,久等了,咱给大爷夫人送膳食来了,咦?!您不是身子不舒服,躺在榻上歇息吗?这些药膳还是大爷特别吩咐给您做的,能补中益气、活络筋血,唉呀呀,大爷对您真是用心良——”“苦”字尚未出口,忽地“咚咚”大响,房里头好似有什么重物摔到地上了。

  这一顿,店家小二终于瞥见带弟手上和衣上的殷红血迹,还有沾红的一对鸳鸯刀,他咽咽口水,头颅稍稍右移,越过她的肩膀,竟发现那个豪气的大爷倒在血泊当中,浑不知意。

  “哇——”惊喊一声,菜盘全撒了,店家小二拔腿便跑。“救命啊!杀人了!出人命啦救命啊”

  听闻身后巨响,带弟便知他是失血过多、晕厥倒地了。心震,她硬不去理会,一脚已跨出门槛,满地的菜肴汤汁横在眼前,没来由地,她想起适才他欢喜模样,只因她同他说上几句温婉话语,而他对她的温盲软语,竟无半分招架之力?

  复又跨出了后脚,立在门外。

  带弟,你尽管昂首离去便是,到底在踌躇什么!

  带弟啊带弟,着了魔吗?

  脑中声音再度翻腾逼问,她头一甩、脚一跺,没往前走,却是旋了身,再次跨进门来。

  *        *        *

  她知道了木盒里的秘密。

  里头放着两条银链,各嵌着片长生牌锁,刻明了两组生辰八字。她认得其中一块,那原本就属于她,却教他蛮横地夺去,而另一块长生锁——

  她沿着上头细腻的刻划抚摸了摸,心头纷乱,忍不住细细叹气,双眸朝静躺在床的男子望去。

  “带弟……”李游龙勉强睁眼,薄唇苍白,嘴角却淡淡勾勒。“你还没走?”

  见他醒来,带弟神情转为凛然,倔强地别开脸。

  “那些官兵,他们没为难你吧?”他再问,有些气虚。

  三个时辰前,在那名店小二叫嚷下,大批官兵将此团团包围,一举破门而人,却见带弟正吃力地将一个壮硕高大的汉子抬上床榻。

  见到人来,她出声求援,要他们快快请大夫来,而自己竟徒手撕裂床帷,紧紧绑住男子淌出血的胸口,这样的情景弄得大批官兵一头雾水、举棋不定,那受伤颇重的汉子却在此时瞠开眼皮,嗄哑地道:

  “不干她的事。”

  苦主自己都这么说了,旁人还抢着出什么头?况且,瞧他们的装扮,八成是在江湖上走踏之人,而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不是官府想管便管得起的,因此一干人马很快便撤离出去,至于大夫,李游龙硬不让店家去请,只由怀中掏出一个葫芦小瓶交到带弟手中,人再次晕厥过去。

  店家似乎挺怕惹麻烦,不敢赶人出去,也不敢主动问是否有所需要,而李游龙这一厥完全地不醒人事,带弟有些手足无措,揭开那只葫芦瓶,倒出里头的粉末轻嗅,颇似金创药的香气,还带着一抹独特的辛辣气味。

  她都敢拿刀砍他了,还不敢将这来历不明的药粉裹向他的伤口吗?!

  心一横,她七手八脚揭开他的前襟,挑开一片血衣,当赤裸的胸墙袒露,她才知那刀口正中胸央,在他两乳之间,长长的一抹,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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