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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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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当街而过,庆阳城的百姓们自发地退在一旁,人挨着人,随便起个头就能聊话,于是边瞧热闹边嚼舌根。 被喊了声“小哥”的少年咧嘴露白牙,笑得六畜兴旺、牲畜无害。 “哎呀,咱是本地人啊!只是家住城外,城里的事知道得自然少了。至于夏家小姐……欸,算了算了,人家里大商对大商,门当户对,嫁得好也就好了!” “门当户对是好,只是……欸,可惜一朵鲜红插牛粪,嫩草要被老牛啃。” “哟,听大婶您这么说,当中还有隐情?”少年很有求知yu望。 “可不是?那位姓朱的大商主、大地主都六十年岁的人了,夏家小姐嫁过去是当填房,虽是正妻,人家家里可还有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再加上各房生下的少爷们、千命们,半数以上年纪全大过这位夏家小姐,啧啧啧,根本是龙潭虎穴,咱就不信日子能过得年舒心啊!” 又聊几句,待送亲队伍走过,大婶挽着菜篮往猪肉铺去。 少年则走回静伫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男子身侧,表情有些苦,语调带哭音。 “爷,您听见了吧?唔……还好咱们早早跟船货帮一块儿混,混成一家亲了,自己人,好办事呀!不然的话,若真让夏家喜轿抬进永安城朱家大门,拜了堂、成了亲,到那时您想哭都……都……呃,不,是咱想哭都没眼泪可流了。” 那身形颀长的男子并不答话,薄唇抿成凛冽的一线。 那双深幽幽的眼甚至瞧也没瞧“哀号”的少年一眼,只管盯着刚走远的送亲队伍,他面无表情,阔袖中的双手却已发狠收紧…… 出庆阳城往永安城去,走水路会省时许多。 夏晓清宁愿弃水路,改走陆路,能拖就尽量拖延,但事到如今,她能做的都做,能赌的都赌上,许多事已非她能掌控。 连人带轿被扛上长舟,眼泪像在娘亲走后的这两个月里哭干了,神魂沉得极深,觉得把自个儿藏在那个地方,便不会痛到不能忍受。 嫁人了呢。 头罩喜帕下,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不想瞧,她仿佛与世隔绝,连思绪都沉潜,只有指悄悄在动,下意识抚着大红衣上的细腻纹路,抚啊抚的,隔着嫁衣抚上坠在胸前那块双心玉。 答应上朱家的花轿后,她更常想起那男人,她想将情托付,只是他想从她身上要的,却从来不关男女间的情。 舟只原本平稳滑行,突然一慢。 外头杂七杂八的声响纷纷传出,有人嚷嚷,有人吹唢呐、敲锣鼓。 她勉强宁神,恍惚听着,似是因今儿个是大大的黄道吉日,除她之外,尚有两户人家同时嫁闺女,全都走水路送亲,码头外的舟船堵在一块儿,还得谁让着谁先出船。 她微微一笑,觉得这个大好日子里,至少还有别的姑娘欢喜出嫁。 好累……似是许久未合睫入梦…… 她头一歪,凤冠抵着轿壁,疲倦地闭起双眸。 ……应该能睡会儿了,娘和爹在一起,果儿和大智也脱险了,她或者可以睡会儿,暂放心中事,什么都不想,而那些该想的事,等睡醒再去想啊…… 她当真睡去,黑梦将她沉沉勾在神魂深处,然后她忽地惊醒,坐直身子,是因有人再次扛动轿子,将她震醒过来。 已经到了吗? 但外边却静得出奇。 然后是她所乘坐的轿子,它突然一窜一伏,似被人从这一船忽地扛至另一船,待她稳住身子回过神,想撩开喜帕往外一探究竟时,轿子倒是被稳稳放落,让她心头又是一惊。 她记得伴她出嫁的媒婆姓王,遂轻声唤:“王婆……”无人应声。 她再唤:“王婆?”外头依然静谧谧。 心里纳闷得紧,她正欲拉掉喜帕,有人却已一把撩开轿帘,在她尚不及回应时,连同她头上的帕子一并揭掉。 吓! 一见眼前人,她整个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从心魂到躯体,全然僵化。 她眸光怔怔然又定定然,一瞬也不瞬地直望他,然后是如释重负,然后是无边的思情,然后是既想哭又想笑,然后种种感觉与情感交错冲击,最后只能这样面无表情望着他,无法说话。 “你在干什么?” 男人质问的声音淡淡然,语调却好冷、好硬,眉目冷峻,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再吞噬入腹似的。然,听进她耳里啊,却是这样、这样好听。 “我在嫁人。”她本能答话,没料到这般的答复会惹得眼前男人加倍火大,发狠的森目几要瞪穿她。 他真的生气了。 薄而好看的唇绷紧程度犹如满弓的弦,他沉默不语,冷森目光静静在她五官上盘旋,他此时模样如此无情,对她无情。 “当初退回你的定情玉佩,不是要你作贱自己,去嫁一个六十年岁的老头。” 她一样淡然,轻声道:“我不是作贱自己,这样做,对大伙儿都好……我也只能这么办。” “你可以求援。”死瞪她,真想将她瞪穿似的。“我说过,倘有什么事,你可以来竹林大宅求助,你也应承了,结果呢?你竟要把自己嫁掉?”不知是否怒至极处,他一掌扯住她的大红喜袖,蓦地将她拖到轿外。 她一看,人竟是在他的舫船上,连人带轿被送进楼型船舱中。 “我有。”她眸线平落在他胸口。“娘去世后安葬,嫡母和大哥说我都二十有一,早该嫁人……我不想嫁,想带果儿和大智出夏家,他们说,若我不嫁,娘的坟也别想安生……”眉心微起波澜,语气仍持平。“那一日,我被软禁在小跨院里,果儿被家里的二爷召了去,最后是大智带着饱受惊吓的她逃回来,她脸上挨了掴,衣裙凌乱,襟口都被撕破了,幸好大智偷偷跟去,幸好……要不然……”眸一闭,仿佛当日那惊惧尚在胸臆间冲撞。 她一手探进袖底,措出一只小匣,打开匣盖,里边有十来颗指甲大的红药丸。 “什么东西?”他又拧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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