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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看着她灵巧的手,又静瞅她轻垂的脸蛋,他看了好半晌,实不知那句话为何会通到嘴边,接着自然而然溜出薄唇——

  “你迟早要嫁人,嫁了人,冠上夫姓,夏家的事确实与你不相干了。”

  按揉他左膝穴位的小手突然顿了顿。

  她脸压得更低,才想继续手边的事,宫静川忽觉有什么滴落在膝腿上。

  湿热湿热的……是……泪水?!

  她、她怎又哭了?!

  宫大爷惊得一颗心突突跳!

  他最怕她这种哭法,完全让他……实在是……虽不知罪犯何条,却很想干脆在她面前九死以谢罪!

  “晓清……”他收回腿,挺起上半身朝她倾近,才探手欲扳起她的脸,面前姑娘已然退开,起身盈立。

  她站着,他坐着。

  她终于扬睫,匀颊挂着两行清泪。

  他定定看她,无数意绪在心中纠缠。

  猛地一波狂潮打来,从她湿润的、幽深的、情丝盘绕的眸中打来,打得他浑身隐隐疼痛,尤其左胸之内,而那样的痛正慢慢加剧,往魂的深处钻……他到底怎么了?

  “宫爷,我知道我当时那样……那样做……我、我……”泪一直涌出,她十指绞紧,拚命压下想哭的感觉,努力想把话说清楚。“……我把双心玉硬塞给你,是我做事欠思虑,但我觉宫爷很好,确实是很好、很好的……至于那个求亲之举,我……我都说了,是玩笑话……”

  —阵热泪威肋着要奔流出来,若是压不下这一波,后边绝对是溃决而出,她突然微微发颤,双眸眨也不敢眨,只知深深、沉沉地呼吸吐呐。

  不哭。她没有哭。她没有。没哭。

  男人此时起身朝她而来,她宛如带到惊吓的小免,蓦然后退两步,两手还护卫般环抱自己,冲口便道:“别过来!你……你别过来……”

  宫静川瞬间脸色一变,眼神亦变得晦暗难明。

  他应她所求伫足,沉声道:“你不是将玉硬寒给,我你——”

  “我做的那些事,让宫爷感到困扰了。”

  她气息缓了缓,原是撇开脸容,此时再次面对他,眼眶红通通,却微微一笑。

  “我想说的是,我既已随宫爷回北方,进‘松辽宫家’做事,就没再想过婚配之事,只盼这一生在松辽安度,宫爷无须为晓清的婚事多费思量……倘是……倘是宫爷以为我有什么觊觎之意……请宫爷放一百二十个心,人贵自知,我是什么身分,我心里清楚,这份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我只想为奴为婢报答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想的,真的……我什么都没想,是真的……”

  说“是真的”三字时,她眸光一垂,觉得这三字仿佛是在说服自己,明明倾心倾意,却要说服自己什么都没想,顿时间,心里狂闹。

  “夜深了,宫爷也该就寝。”

  丢下话,她没敢再看他一眼。

  像把内心苦涩尽数吐出,余下的已不干她的事一般,她转身就走。

  水青裙襬拂过门坎,薄薄纤影走在朦胧灯笼火下的回廊,很快地走出主子院落。

  至于那个遭“遗弃”的主子,虽不是绝顶的辩才无碍,但寻常时候明明是说话有条不紊兼之思绪清晰、见事锐利的主儿,偏偏在某个姑娘面前,他常要被搅得头昏脑胀兼之头重脚轻。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宫静川才陡然想出教他傻怔在原地的症结所在。

  我只想为奴为婢报答你……

  ……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

  难不成她当初答应得那样干脆、神情那样温驯,丝毫不抗拒就跟他回北方,然后乖乖接下盐场帐管之职,且天天这样努力、尽力、奋力地做事,这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他于她有恩,为了报恩,所以她委屈自己?

  这个混——不!不能骂她!不是她的错,她、她她很好,错的都是他,没事干么跟她提嫁人之事!

  宫家的奴脾不够多吗?还需要她来凑一脚吗?她、她……

  你说自己性情偏沉、无趣,我恰是喜爱这般性情的人……

  我很喜欢这样的人,很喜欢……

  喜欢这样的你……

  蓦地,他那“后知后学”的脸红之症再次发作,且一发不可收拾,比之前几次都要严重,红潮不仅染布他面庞,更涌往四肢百骸,教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红了个遍,心跳飞快。

  她说的话,他记得那样清楚,每每一想,胸中就发热。

  他从不觉自己当初退回那半片双心玉佩有何不对。

  然而此时此际,心头沉窒,喉中紧涩,他竟有院惜与慌乱之感,就觉得,自己是否真做错了什么……

  盐场的春酬在昨儿个已尽数拨出,手边的事终于缓了些,夏晓清在宫家拨给她住下的院子里简单用过早饭,接过果儿递来的清茶,忽而有些怔忡。

  “小姐,怎么了?”果儿瞄了眼那杯茶,看不出个所以然。

  夏晓清回过神,抬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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