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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李氏脸色阴晴不定,眼珠转啊转地陷进挣扎中,不敢轻举妄动。

  宫静川徐步越过她,抱起地上犹陷昏迷的小澄心,再徐步而退,退到晓清这一边来,一把将瘫软无力的明玉捞抱起来。

  “宫爷……”男人暗中扫来一个眼神,夏晓清微点了点头。

  她明白他的想法——无论如何,先离开此地要紧。

  方才谈话中,说明夏崇宝也来了,在不确定对方有多少合谋者的情势之下,必须先保明玉和澄心安全无虞。

  站妥后,她想接过他臂弯里的澄心,但他没给,只示意她往那扇破门移动。

  “等等!你们等等!咱……咱还没想明白啊——”

  身后传来李氏的尖嚷,夏晓清拔腿便跑,宫静川双臂挟着小姊妹俩跟在后面。

  李氏状若疯妇般追出来,他们还没跑出这条小巷,忽地与夏崇宝打了照面!

  “宫爷,这边!”

  夏晓清连忙转进另一条巷内,隐约听到夏崇宝冲着李氏气急败坏叫骂——

  “不是要你把人先看好吗?那两宫家丫头不只是饵,还能得一大笔赎命,你……你疯什么疯?别拉啊!滚开——”

  她听到李氏尖叫,然后是一阵抢近的追逐声。

  宫静川心里暗暗起誓,待脱险,他要将这一带的地全买下,然后将所有乱七八糟的巷子全打平!

  这是深巷中的深巷,今日外头又是庙会,深巷中竟无一人,更头疼的是,他们似越绕越远离大街,四周静得出奇。

  他突然闷哼了声,脚下一拐。

  “宫爷!”夏晓清回眸,忙跑回他身边,接过澄心柔软的小身子。

  “放我……放我下来……我可以……”明玉在兄长的臂弯里有气无力地哼着。

  晓清知道他左膝旧伤复发,他负重又急奔,绝对撑不了多久。

  眸光四下急寻,见一条窄窄死巷,巷底堆着几具盐担和竹筐,还有一架作废的板轮车,她遂将澄心抱过去。

  宫静川抱着明玉勉强跟上,嘴上尽管不喊疼,他面色发白,宽额已渗出冷汗。

  将小姊妹俩藏在翻倒的板车后,宫静川欲再起身,却被晓清蓦地推倒。

  “你干什么?”左膝一痛,他一下子没能爬起,还险些压到明玉。

  “宫爷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蹲跪在他面前,她低声道。

  当他眯起厉眼瞪人时,她浅浅笑了,眸色柔软。

  他此时想的,与她所想,是一样的。

  但,先下手为强,这是他教过她的。

  她突然倾身过去,合睫,将唇上那朵浅笑重重压在他薄唇上。

  吻,来得像打雷闪电,轰隆隆划亮黑沉天际。

  她得逞后,很快又退开,见一向冷静沉着的他双目惊瞠,让她不禁又笑。

  “我喜爱你,一直很喜爱,我并非想避开你,而是太渴求你……你不要瞧轻我。”她脸红又笑,低柔道:“请帮我多看顾大智和果儿……”

  丢下话,她随即起身奔出死巷,未再回眸多看一眼。

  他想到的,她也想到。

  他想藏好她们三个,然后再去对付追在身后的人。

  她却下手先将他“撂倒”,奔出去当饵引开对方。

  ……只是这算什么?

  她都还没答允他的求亲,就想一走了之?亲了他就跑,还要他担起责任照顾她的仆婢……冲到底算什么?!

  他内心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力拉扯。

  他心知自己中意她、喜爱她,却是在此时此刻,才彻彻底底意会到感情这一陷落,陷得有多深。

  一只小手拉扯他的衣角,他回头对上明玉清醒却仍委靡的眼眸。

  “清姊……去、去追清姊,她很危险……对不起、对不起……”若非她溜掉,澄心不会跟来,清姊也不会被拐。瘪瘪嘴,她眼眶红了。

  宫静川回过神,沉静若水的辉芒再次跃进瞳中。

  他双掌稳稳握着大妹的肩膀,直直看进她水雾迷蒙的眼心,低且清晰道:“我把澄心交给你,我可以信你吗?”

  明玉听清楚了,用力点头,蓄在眸眶里的眼珠跟着滚下,但只有这些泪了,她很拚命忍住亟欲涌出的热潮,很郑重地看着兄长。

  宫静川又道:“我要你跟澄心躲在这儿,你要一直陪着她,无论出什么事,都不可以离开澄心。你做得到吗?”

  “嗯。”她吸吸鼻子。

  他脸色和缓了些,跟着脱下外衫裹住仅着中衣的她。“我会回来找你们。我们的人会找到你们。明白吗?”

  “嗯……”小身子突然扑进他怀里,搂他颈项。“大哥,别让他们带走清姊,我、我对不起……”

  “待回了家,还得罚。”他手劲微重地搂抱妹妹一下,下颚蹭了蹭女孩儿家的软发,然后拉开她的手。

  有板车掩护,他再取来几个竹筐随意堆栈在她们俩前头。

  随手拾起一根盐担子,他起身出了死巷。

  倘是他,决定作饵的话,一定是把追逐之人远远引开,越远越好。

  他们藏在这儿,那晓清就绝不会再将人引来此地,但对这一带小巷她亦不熟悉,唯一确定的是方才走过的地方,那她应会按原路跑出去,遇到追来之人,再选择别条岔道。

  再者,夏崇宝不知他左膝腿疾,若见她落单,大概以为他们分头跑。而这里到底是“松辽宫家”的地盘,明玉和澄心从他嘴边飞走,此时能逮住一个是一个,落单的夏晓清绝对是最好下手的对象。

  他心绪急如暴雨狂风,但脑中思绪腾伏,却愈来愈清明。

  他循原路跑回,左膝阵阵刺痛,经过这一次折腾,说不准整条腿要废了,他也不理,按捺粗嗄的气息,留意着每条岔巷内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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