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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谁?

  她身子忽地一颤,下一瞬,那高大身影已挨近过来,背着光的峻颜上,那对深瞳显得特别炯明,正上上下下、仔细又迅速地端详着她。

  他双掌像是极想碰触她,却不知该如何下手,那僵硬无比的神情从未有过,好看的下颚线条此时绷得死紧,让人不由得怀疑,这天莫不是要塌下来了?

  他喉结蠕了蠕,胸口起伏甚剧,硬是压下激动的心绪。“哪里受伤了?告诉我。”该死的!她到底伤着哪里?

  裴兴武忽地扳正她的脸容,见她意识不清,浑身如此狼狈,心里尽管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仍沉声又坚定地问了一遍:“落霞,看着我,你哪里伤着了?”

  殷落霞愣瞅着那不该在这儿出现的男人,脑子里好几个结没能解开,定定地说不出话。

  裴兴武再也等不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头往她后脑勺摸索,没寻到什么肿块后,那双大手又移向她的四肢和躯干,毫不避讳地碰触。

  当他的手指按在她双乳下端时,她心猛地一震,倒抽了口气,这才清醒了几分。

  “我、我没事,没事……”稍退的酒意似又涌上,她双颊出奇殷红,挣扎地欲要坐起。

  裴兴武扶住她的腰,那藏在书生宽袍下的女性曲线柔软却过分纤细,他眉峰成峦,阴郁地盯着她红得极不寻常的脸蛋。

  “你喝酒?”而且是烈酒。心中稍定,他终于嗅到浓烈的酒气。

  “我没……”她下意识想否认,可教他双目一瞪,话竟卡在喉头吞吐不出。

  这是怎么了?

  她就非得沦落到这地步,连要放纵一番、彻底堕落,都还得问过他的意思吗?

  咬咬唇,她难受地撇开脸。

  下一瞬,她的下巴竟被稳稳扣住,再次扳回,她瞧见他瞳底乱窜的火焰。

  “你……你、你……”心脏促跳。她该使劲儿拍掉他的手,冷傲地警告他自重,可是……可是……她为什么有做错事的感觉?

  “为什么单独跑出来?这么冷的天还来游江?你连件保暖的披风也不带吗?!”连三问,问到最后一句,他语调陡扬,剑眉翻飞。

  这不能怪他,他的怒气师出有名、其来有自。

  这两日,他明显感觉到她在躲他。

  为了什么?他下清楚。只推敲着是否那夜在小亭里,击玉天真地询问他的话,无意间教她听取,又惹得她心生不快了。

  她向来心高气傲、孤卓不群,但就算真恼恨他,也不该一声交代也不给,独自一个在寒夜里撑船游江。

  晚膳时候没见到她出现,一问之下才知她根本不在行会里,询问大伙儿,也没谁能把她的去向说出个所以然来,而马厩里的马匹一匹未少,众人皆不知她究竟上哪儿去了?

  到得后来,若不是有几个码头工人上行会来告知,他等不着她返回,真会盲目地在武汉城里寻她踪迹。

  然而,就算知她只身游江,茫茫江面上却全是方向。他按着码头工人所指的方位而去,费了番功夫仍遍寻不着。

  夜更深沉,他左胸更为窒闷,一颗心高高吊起,七上八下的。再顺流寻去,竟在甚浓的雾气中差些撞上一艘无人掌控的小篷船。

  见到那艘细长,低矮乌篷的小船,同码头工人们所描述的一模一样时,他急得快发疯,一辈子从未如此恐惧过,就怕她真不小心栽进江里。

  他推测着她可能落水的地方,着急地循着小篷船漂来的方位前进,骤然间,见到这满坡的银白芦花,记起她偏爱深秋白芦儿。然后,终于在皎月下发现陷在芦浪里的一团影儿。

  他能不气吗?

  在急得心脏几要从口中眺出、肌筋绷得死紧之际,乍见到她浑身狼狈地躺在那儿,动也不动的,他的意志濒临疯狂,就怕她真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闹腾到最后,她根本安然无虞,只因一时兴起,她把自己给灌醉了,才大大刺刺地平躺在这儿!

  他能不气吗?能吗?!

  他修养还没好到能位列仙班的境界!

  殷落霞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唇嚅了嚅。“我、我有带披风出来啊……”

  “披风呢?”语调虽已控制,他双目却眯紧。

  殷落霞凤眸溜了一圈,愕然地发觉披风不见了。

  呃……该不会是遗留在那艘小篷船上了?还是……嗯……诚如那几个码头工人所戏谵的,她迷迷糊糊地没系紧,所以教风给吹跑啦?

  “我真的带了,它就是不见了,我也没办法……”她脸好热,特别是他长指轻扣的地方,有种奇异微麻的感觉在扩散。“……你、你最好相信。”

  裴兴武沉着脸,跟着脱下自个儿的黑色披风,不由分说地盖在她肩上。

  “我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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