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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他又“瞪”人。

  她是他琴中知己,连最精巧的掩饰都曾被她大剌剌掀了底细,这般指下乱走的怒意怎能不教她听取?

  撇撇嘴,他粗声粗气道:“我恼你?哼,是你摆脸给我看!”

  陆世平微嚷:“哪有?”简直是欲加之罪啊……

  “这三天,你闹着不跟我说话,倘是非说不可,能多简短就多简短,我岂有说错?”

  她傻住,好半响才闷闷蹭出话。

  “是三爷说奴婢嗓声难听,听一次,耳朵便受罪一次,奴婢这……这才尽量不出声的,绝对没跟三爷置气,也不敢置气。”

  苗沃萌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覆,一时间亦傻住。

  欲作解释,他在脑中想过又想,薄唇一字字、略艰涩地抿出话——

  “那是你推三阻四不给朱大夫医治,我瞧着不痛快才口不择言,又不是真要你别说话。”说完,疑有红云横过双腮。

  见他俊脸轮廓放软,语气亦缓,陆世平没来由地脸红。

  “奴婢知道了。”

  他哼了声。

  “知道就好。”略顿,淡淡又问:“朱大夫的药丸,你吃得如何?”

  她嘴角微勾,嗓声持平。

  “朱大夫说是润嗓护喉,但功效似乎不只那般,才按他的法子服过几次,说话已不那么费力。”

  再有,她每日刚睡醒时,喉声未开,喉头都要疼若刀磨,今早状况竟一下子和缓许多,让她着实惊喜。只是关于药钱……

  苗沃萌道:“既是有用,就持续服用,用完了自个儿跟方总管说,他会遣人去朱大夫那儿取药。”

  “三爷,奴婢付不出药钱的。”

  “我问你付药钱了吗?”他忽地凛容,好不容易敛下的脾气又要火起似的。

  “既是苗家‘凤宝庄’的仆婢,是苗家的人了,诊病吃药的银钱自然由苗家负担!”喉结微动,他轻咽口中津液。

  “你可别多想……不单单惠泽于你,但凡在苗家做事的人,都是如此。”

  他说的倒也是真,陆世平是知道的。

  府里若有仆婢病了,所受照顾确实周全,但她的喉伤若要养好,并非几帖药就能解决之事,所以才觉不妥。

  只是见他这祥,听他这么说,她再有推辞之意就太不知好歹了。

  “那、那奴婢谢过三爷。”

  他还是冷哼。

  “你这声谢,来得也太慢。”

  她无声笑了笑,不在意他的嘲讽。

  她再靠近两步,近到一抬手便能碰到他衣袖,道:“三爷,这盲杖已然做成,三爷试拿看看可好?”

  苗沃萌被她轻轻扯袖,顺着那力道,他举起袖,掌中随即被递进一把木杖。

  他轻挲拇指,触感极为细润,木杖粗细恰合他掌握,且在靠近杖首的地方微地一捺,该是她有意削出的记号,让他一抓杖子就能握在最合适之处。

  他起身,盲杖点地,来回走了几步。

  俊庞故作面无表情,偏偏染了霞红,像收到喜欢之人所赠之物,难掩欣愉。

  他那神态颇耐人寻味,可惜陆世平没心神去弄懂他的矛盾神情。

  见他使得颇顺手了,她心略安,静吁出一口气,道:“三爷有杖子可用了,在府里走动就方便许多,再请小夏和佟子多看顾,奴婢想……想明儿个跟三爷告个假。”

  苗沃萌闻言蓦地顿住步伐,长指仍静静挲着木杖。

  “告了假,想做什么?”他状似随意。

  “奴婢想出府一趟。”

  “出府又是为什么?”

  “奴婢想……想去探望一位亲戚。”

  “露姊儿那位亲戚住得近吗?”

  “唔……算不上远。”她呐呐答道。

  苗三爷玉颈轻垂,五官低敛,状若沉吟,又如拟思,却问:“一日当能回?”

  “能。”边答边用力颔首。

  他忽地抬起脸,唇上有淡笑。

  “那好,我等露姊儿回来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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