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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地方本设在刀家打铁场子的后头小院,而后,刀义天帮她找到东门道小酒馆后的一处所在,原是间私塾,但教书夫子年岁已老,退隐山林去了,膝下又无儿女,便把那地方出卖。

  绣坊刚开始不接生意的,仅单纯传授技艺,但没想到几位大娘、大婶和小姑娘们底子原就打得好,兼之天资佳、学得好快,频频有佳作出现。从前年春起,绣坊便经营着作单品刺绣,买家下单,双方从布局、纹饰,配色等细节仔细谈过,包君满意。偶尔慕家布行亦会下大宗订单,指定布料和绣图,利润很是不错。而目前绣坊,慕娉婷仅是挂名的老板,真正主事的是那两位女师傅。

  “怎么了?”她轻问,觉得丈夫的神情着实古怪,教她不禁有些怀疑,他适才想说的其实是别件事。

  刀义天低唔了声,撇撇唇,有意无意地收拢拥着她的双臂,道:“午后在东城门外大广场有场蹴踘赛,是邻县的几位好手组队过来切磋,恩海和我都会下场,你来吗?”

  他口气似不经意,黝黑面庞却疑有暗红。慕娉婷方寸一软,知他希望她去。

  “我晓得今日大广场有赛事,击玉同我提过,她要去瞧二弟踢球、替他呐喊助威……我也会去。”

  “也去帮恩海呐喊助威?”他挑眉。

  她轻笑。“是去帮大伙儿。”更是去替他呐喊助威啊!

  太甜腻的话语不适合他们夫妻俩的,常是点到即止、彼此了然便好。他待她好,她会因他的对待而加倍回绩他,没有烈火、狂涛般的热恋炽爱,只求缘分久长,能一辈子这么走下去。

  刀义天似有若无地叹息,妻子脸皮薄,不说甜言蜜语,她要矜持,就由着她矜持到底,他懂得为自己“谋福利”便可。

  铁臂略提,怀里的人儿立即足不沾尘,他俯首含住她正欲出声的小嘴,结实地吻得她翻天覆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也很故意地极尽纠缠之能事,吻得她忘记手里尚握着一块羊脂玉。

  结果她葱指一松,玉佩滑落,他明可以腾出手及时接住,却不动作,就由着它滚到地上。

  慕娉婷吓了一跳,想抽离男人唇舌的侵袭,他偏不撤手,抱得她不能动弹,手段也加倍“下流”。

  “义天……唔唔唔……”她哑语,发烫的身子倒进他臂弯里,神思再一次飞驰、奔腾、往千万里外远飏。

  门外“叩、叩、叩”三大响,房里缠绵在一块儿的两人恍若未闻。

  两扇门“咿呀”往内一推,顿时,院落里响起打翻脸盆、水落一地的骚动,当中还清楚夹杂着锦绣丫头的叫嚷——

  “哇啊啊~~你们继续、继续啊!别理我,呃……呵呵,别理我,天还很黑,我再去睡!”

  幸好,羊脂玉佩掉在小厅的织毯上,没摔碎也没碰出裂痕。

  慕娉婷珍而重之地把玉佩重新收回漆木盒里,仍是没弄懂丈夫瞄着玉佩时,眉宇间古怪的神色。或者是她多心了,她想。

  过午,她按例到打铁场子和绣坊晃了晃,和周管事与绣坊的两位女师傅说上会儿话,没多逗留,便让马车往东城门外的大广场行去。

  “小姐,好多人哪!”一早撞见小姐和姑爷你侬我侬、亲来舔去的锦绣丫头,今儿个真自作主张多睡了半个时辰的回笼觉,因此陪着主子晃到午后,依然神采奕奕得很。

  她撩开帘子,一骨碌地跳下马车,回头扶着慕娉婷下来,见大广场边围得几是水泄不通,不禁红着脸兴奋地张望着。

  “小姐,瞧见啦、瞧见啦!二少夫人带着甜袖丫头和府里几个壮丁,全在那儿摇旗子呐喊,咱们挤过去吧!”

  “锦绣……”人好多,多到慕娉婷有些望而生畏,但又极想观赛,她想看丈夫奔驰场上的身影。

  “小姐跟好啊,咱来开路!”锦绣一手紧紧握住她的,用力在人潮里拨拨拨、挤挤挤、蹭蹭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蠕”到最前头,和早早就来占妥位置的杜击玉会合。

  “少夫人!”刀府里今儿个派出来摇大旗的众家丁见慕娉婷出现,大伙儿全咧嘴笑开,朝她出声招呼。

  “娉婷,终于等到你啦!恰恰赶上呢,快看,要开始喽!”杜击玉拽着她一只衣袖,开心摇晃,身子靠了过去。

  击玉人美心好,她们妯娌间相处一向融洽,几年下来,两人就跟闺中密友没两样,省了“嫂子、弟妹”等礼教上的称呼,都是直接唤着彼此闺名。

  慕娉婷先是同大家伙儿点点头,又对挤在周边、似见过面的几位湘阴百姓微笑颔首。她是“刀家五虎门”的长媳,又多在打铁场的铺头和绣坊走动,见过她的男女老少不在少数。

  这一方,杜击玉腻着她,直嚷着要她快看,她却先伸手摸摸击玉那张美得“吓人”的娇容,探着她的额温,柔声问:“跟大伙儿挤在一块,这么跳啊叫的,不打紧吗?”

  “没事没事,我身子早调养好啦!你别学娘和恩海那样,尽担心我呀!”杜击玉笑娇了一张丽颜。她病了好些年,还曾险些撑不过去,后来得到灵药调养,才慢慢除去病根。

  唔……那难道是自个儿不中用吗?不知怎么回事,慕娉婷就觉一口气像是有些儿提不上来,堵着、淤着,胸口闷闷的,不太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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