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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赵家大叔也道:“说是示范罢了,以往对打也都点到即止,水澜师傅,今儿个实在是……嗯……有点过火啦。”

  一名老伯皱眉摇头。“唉唉,共八十八式耶,等二试练完,咱儿瞧姚家姑娘九成九要被摔个稀巴烂。唉唉唉,咱儿也不是替她说话,只是……只是……唉,没必要如此吧?”

  是,没必要如此。他自可将她视而不见,摒除于心,届时,她的任情任性、刁蛮乖张全不干己事,他做得到的。

  他尝试说服自己,青袖下的双拳紧了松、松了又紧,目光与跌得狼狈的姚娇娇相接,她倔强的模样竟也楚楚可怜,他心神又是一震,恼起自己。

  “是我不对。”他对着众人沉静启口,端肃着五官,“关于这套太极散手,我会另寻时候再与各位切磋,今日……请恕永澜先行离开。”抱袖作揖,他举步便走,身影迅捷如风,眨眼间已出了广场。

  “年永澜……你、你等等!唉唉唉……”姚娇娇忍着疼跳起来,眼一花,颠着颠着又跌坐在地。

  先前说年永澜与她是“一株好草插在牛粪上”的那位大叔,也忍下住摇头了。“等个头咧!瞧你还缠不缠他?再去,不怕永澜师傅发绵劲震得你稀巴烂?咱儿说牛粪都已经够糟了,更别提被震得稀巴烂的牛粪,连株草都插不上,能有啥搞头?”

  孙婆婆也摇头,却是带笑。“慢着点,别急呵,你这苦肉计说不准能奏效。”

  “啊?”姚娇娇无辜地眨眨眼。

  这是苦肉计吗?

  那……他有、心疼她吗?

  唔……不怕、不怕,他心不疼,她可以为他心疼,总之是要纠纠缠缠、没完没了的。

  然而,正是这般的“疼”,她便也知道,她是真的喜爱他。

  城西大街,一家不算小的三角店面,里头摆满各色绣线,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绣花纸样,柜枱边还兼卖针黹剪刀,货色倒也齐全。

  “小姐,还要试呀?唉唉,这些天,您十根指儿还没被扎怕吗?”润珠丫鬓付了银两,从笑咪眯的老板手里接过打了包的各色绣线和纸样,跟在姚娇娇身后跨出店铺,仍叨念着:“小姐想送谁绣帕,花钱买一条还干脆些,等您绣好,都不知几年几月了,而且啊,买的肯定比小姐绣得还漂亮——”

  “臭润珠,你定要泼我冷水才快活吗?”姚娇娇鼓起红颊,回头瞪她。

  “唔……哪是呀,人家也是心疼小姐嘛,没事扎得满手洞,何苦来哉?还有啊,那天小姐一身惨状地从龙亭园回来,后脑勺肿啦,手肘、膝盖也擦伤啦,脸色白得跟鬼似的,老爷在外头好像听到了传言,跑来质问奶娘和我,咱们可没敢说小姐身上有伤……”

  姚娇娇抿抿红唇,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奸,跟着叹了声,“谢谢你啦,润珠丫头。”

  润珠偏着脸。“还说是主子呢,谢什么谢呀?”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此时,一抹灵秀身影映入眼帘,姚娇娇蛾眉一挑,眸光追随而去。

  “润珠,你先把采买的东西带回府,我还有点事儿要办。”抛下话,已灵巧地闪进大街上的人潮。

  “小姐呀——”润珠在原地跺脚,拿她没法子。

  姚娇娇跟在那人之后,见人家停在一个卖王饰、玉器的摊子前,垂容细挑着,她挨了过去,忽地启口——

  “宁芙姑娘,我有话问你。”巧洁的下巴微扬,眸底透着淡淡倔强。

  凤宁芙杏眼一抬,怔了怔,随即露出笑容。

  将手里把玩的白玉瓶放回,她慢条靳理地道——

  “是吗?嗯……那也得找个适当之处。”

  出城西,郊外风光与城内大异其趣,不远处有运河口,船只往来,装货卸货,虽也是一片繁荣景象,但场面开阔,不像城里大街那般拥挤。

  沿着堤岸䴗坡缓踱,远远听见船工的吐喝,脚下是绿油油的草地,风彷佛也带着汗味和土味,微咸微腥,是自然的香气。

  姚娇娇摆着手,心里斟酌着,却道:“你……你怎地一个人溜到城西逛大街?没人陪你吗?”

  凤宁芙巧肩轻耸,伸出五指细数。“不是呀,永澜哥哥原本陪着我的,咱们去吃了好吃的奶馒头、霜甜糕、枣花桂圆球,思,还有好多好多,差些撑破肚皮哩。唉,他今儿个难得空闲,可是刚刚在街上遇到几位江湖上的朋友,说有要事相告,他遗人先送我回年家,可我不想这么早回去,就甩掉那名家丁罗。”

  瞅着她嘴边有意无意的弧度,姚娇娇心里一阵难受,酸得很。假咳了咳,清清喉咙,她深吸口气,故意说:“是吗?呵……那家卖奶馒头的老大娘,我跟她很熟,我、我之前还请年永澜吃过呢,他说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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