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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如今事情真相摊在眼前,他或者过分怪罪她父亲了。

  父债女偿,他把怒气一股脑儿地往她身上倾泄,现下……倒尝到反噬的劲道了。

  她幽幽瞅着他的模样、淡静似叹的语调,甚至唇瓣一抹无意的浅弧,都宛若一颗颗小石般投入他冷然多时的心湖,引起阵阵骚乱,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荡得他神魂难安。

  “你——”该说些话的,但说什么才好?他竟是词穷。

  抿抿略涩的唇瓣,他呼息,沈声一吐。“该归傅家的,我自会尽取。”该死!只会说些言不及义的话吗?他双眉不满地纠起。

  瞅着她清傲的五官,他试着要再说些什么,耳中已闻动静。他神色陡凛,一把将她拉起,单臂扬鞭。

  白霜月一开始尚不知发生何事,待乌鞭挥扬,她听见急雨般连密脆响,才惊觉身后飞来一批长针暗器。

  暗器由适才在正厅内围攻傅长霄那三人所发,机括一扣,绵针疾射,防不胜防。惠炎阳弃同道而逃,傅长霄目标在他,重创那三名武林好手后便急追出来,岂料会受此突袭。

  乌鞭挥舞成幕,挡得密不透风,傅长霄峻脸如霜,忽地鞭梢几转,巧劲暗运,将十数根细针倒弹回去,正厅中即刻响起哀号,迅捷地收拾掉三人。

  蓦然间——

  “小心后头!”被他推至身后的姑娘陡地厉喊。

  后头亦是暗器飞至,他身躯未及调转,耳已先闻,且此次距离更近。

  白霜月出声提点,语音未尽,乌鞭已回扬过来,他感觉到她身子紧贴着他身背。

  回身,他顺势搂住她的腰,鞭风逼退数把绵针,不及眨眼,凌厉鞭梢窜至惠炎阳门面,啪地扫中他的脑门,烙下一道血痕,他双眼翻白,连痛都叫不出口,当真晕厥过去。

  危境一解,傅长霄放开搂在臂弯的柔软身子,步至惠炎阳身侧,以鞋尖挑开那湖绿袖口,见他前臂内侧亦安装暗器机关,尽管他两臂已伤得无法出招,但抬起一指轻扣机括,仍是易如反掌。

  这便是中原正道人士吗?薄唇嘲弄,他淡哼了声。

  旋身,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那姑娘,后者淡静神态犹原未变、眉眸幽敛,他记起刚才似乎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但这么一搅弄,他又得重新理过思绪。

  “你——”没事吧?启唇欲问,他面皮竟感到怪异的燥热,后头的话自然便堵在喉间,吞吐不出。

  白霜月眨了眨眼,再徐缓地眨了眨,有些困惑似的。

  她菱唇像是要勾开一朵笑花,可惜花没能尽绽,凤瞳中一向的傲气忽地淡了,而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光殆尽,便如断线傀儡,她整个人瘫软下来。

  白霜月!

  一切来得好突然,傅长霄脸色大变,心提至喉咙。

  他出手亦不及抱住她,身形如风窜回时,那清瘦身子已倒在他脚边,蜷伏着,脆弱得有如不小心跌出巢外的小雏鸟……

  第九章 尽道有些堪恨处

  白霜月……

  对这样一个姑娘心生怜惜了吗?傅长霄想,该是如此吧。

  自那一次便清清楚楚地体会到,他无法下手杀她,不管内心对自己如何说服、讥讽、煽动,临了就是做不到那一步。

  他对她不能做到全然的狠厉,这根本有违天枭一贯的作风。

  明明想折磨她的,痛快、畅意地折磨,但见她咬牙不屈,那小狼般骄傲的眸子依旧挑衅、如此灿然明丽,他便莫名地软下力道。也许,他的怀疑是真,她的眼也有迷魂的本事,迷得他乱了本心。

  最后射来的暗器绵针距离太近,且事发在肘腋之间,他回鞭抵挡犹已不及,而她……该是有意护住他背心。

  以身相护,十余根细针避无可避地没进她的后背,针上浸有毒液,与他之前所中的“云南彩蛛毒”相同,中毒者皆是息泛香气,体热越发灼烫。

  搂紧怀里瘫软的柔躯,他快马急驰重回“延若寺”。

  所有的事皆按着他的谋策进行,为沧海傅家报仇、夺回本该拥有的,但此时此际,他却无一丝欢喜,只觉胸口压着大石般沈甸甸,每次吐纳都隐隐作疼。

  “她何时会醒?”男子嗓音沙嗄,约莫是因昨儿个彻夜未眠,守着门内已昏睡一日夜的姑娘。春晨的天光软化不了他峻冷的轮廓,却把那双微眯的琉璃瞳映得流光迷迭,有几分蛮气。

  故悟大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所中之毒比你那回还深,你仅挨了一刀,是皮肉伤,她是绵针入里,贴近五脏六腑,毒自然跑得更快。再有,她功力没你深厚,即便服下‘紫金丹’解毒,有你在旁助她运气疗伤,也得再一段时候才能睁开眼来。至于要完全清醒……以老衲所估,至少需得七日,但倘若这七日没好生照看,那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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