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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在说最后一句时,语调徐徐的、持平不变,但不知是否她错觉,那音量有刻意放大的嫌疑,即便他当时立在石雕小亭外、背对着她与那几个生得高头大马的手下说话,她无法瞧见男人的脸,却觉得他有意说给她听。

  唉,有些复杂了,又是“西漠狼主”,又是什么“族中长老”的,最后再加上个“落地生根”的念头……他到底怎么了?

  她也真是的,何须为他一番似真似假的话而神思慌迷,心音如此鼓噪,浑没安然处?

  沐浴后,她走进一片奇异的深紫中。

  那样的紫氲是因月光落在紫相思树的叶子上造成的氛围。

  “浪萍水榭”里的树种花草原就繁多,男人在三年前窝下后,又无端端多出一种,当初可是连知会她这个主人家一声也没,便大刀阔斧辟地种下。

  这树也奇特,生长之速相当惊人,才三年时间棵棵都高过人,枝桠略丰了,而银杏似的叶片皆呈深紫色,去年春结了第一次果实,橄榄般的小果子酸酸甜甜,极好吃的。

  后来根据男人乱七八糟、好没诚意的说词,说是紫相思树长不长全得看树自个儿的心情,心情好,长得就快,心情不妙,也就懒得往上蹭。

  哼,真信了他才怪!

  但“落地生根”啊……他是认真的吗?

  “喔!哇啊——”思绪层层叠叠,整个人竟没留神地朝前一趴。

  她维持摔倒的姿势,动也没动,不敢置信似的。底下的枯叶和小草并未让她跌疼,她只是怔住了。

  一翻身,瞥见绊倒人的元凶是一截微突的树根,她水眸瞠得既圆又亮,模模糊糊想着,这块“生根”真教她“落地”了呀!

  顿时心感荒谬,她不禁笑出,还笑得巧肩颤动,双腮泛红。

  “跌跤了还笑?”醇厚的男嗓伴随一道高大身影踏进她的视线里,有可能早跟在她身后静觑着一切,却选在这当口才现身。男人没立即走近,而是两臂抱胸,闲适地斜倚着树干。

  花夺美眉眸仍渗着笑,轻哼了声道:“我就笑,偏不哭。再有,说来说去,害我摔在地上的始作俑者不正是雷萨朗大爷你嘛!”姿态妖娆地微撑上身,玉足抬高,故意要他瞧那条银链子。“大爷一锁就三年,这成什么事啊?”似嗔似怒,娇嗔是有,真怒却未必。

  雷萨朗咧嘴低低笑出,终于拾步走至她身畔,蹲下轻握一只秀足。

  她依旧不爱穿鞋,此时雪嫩的足沾上草屑和夜露,微凉,他大掌摩挲着,学她道:“楼主不也一锁就三年,这究竟成什么事了?”

  赖在地上没打算起身的女人难得俏皮地皱皱鼻子,媚眼一荡,唉唉地叹:“是呀,你锁我,我锁你,冤冤相报不能了,怎么办?”

  玉足从他掌中抽开,然后伸向他脖颈,以足尖来来回回轻画他颈上的一条银环。

  银环略宽,打造得极其精细,找不到密合处,是她三年前花重金去求一位早已收山许久的老师傅订做的。

  取到银环那天,她与他激狂缠绵,仍是选在男人最“脆弱”之时突袭。

  他仰首粗吼,精元尽释,跟着巨壮身躯倒在她汗湿的柔软胸前,她潮红轻布的臂膀缠着他,也把那条银环缠上他的颈,落扣。

  她找不出打开银链子的巧法,也没想求他,但礼尚往来是一定要的。那条银环是她的回礼呢,而他一戴就三年,同样没能解开。

  “那就按老样子,依然各凭本事吧!”男人颔首建议,把在颈项上游移挑逗的裸足儿按住,再次握进掌中。

  “似乎也只能这么着。”她同意地点点头。

  突然,彼此都不说话了,他的眼深黝黝,与她幽幽的水眸凝望。

  深秋的月光如此明媚,再被满林的紫相思叶淡淡染了色,水榭的夜晚变得黑不尽黑,林中仿彿有紫霞浮动,随风流荡,那些似有生命的光晕都落在男与女的瞳底。

  “我离开的这一个多月,你一直替我看顾兰琦儿,我很是感激。”雷萨朗忽然打破沉默,沉嗓略哑。

  花夺美一怔,没料到他会突如其来地言谢,表情还好郑重,惹得她气息紊乱。

  “……那……呃……那是大爷你的‘心头肉’,不把她照顾好,怕你回来把我生吞活剥。你要仅对付我一个还不打紧,就怕大爷一怒为亲妹,再不肯把‘龙迷香’卖给咱‘飞霞楼’,那就不妙了。”

  他嘴角扬了扬,拇指有意无意磨蹭她脚底心,她像要抽离,巨掌却不允她撤。

  “这三年来,兰琦儿的状况一日比一日好转,癫毒拔除,身体也养壮了。她似乎很喜欢你,你跟她说话,她总是听,你要她做什么,她乖乖按着办。她会听、懂得反应了,也许哪天也愿意再开口说话。你以为呢?”

  “我、我以为……”足心既麻又痒,都被他握烫了!“我以为行乐当及时,多说不如多做。”

  那股子麻痒像是搔上心窝,搔得她忍不住轻颤。

  发现自己竟脸热心剧跳,被这男人深邃眼神看得血液沸腾。

  她花夺美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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