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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他仍是淡淡微笑,“你真该修道,由心渐行,才不会莽撞生事。”

  “修道、修道,又是修道?!你说得不烦,我都听烦了。”她丢下他的手立起身子。“那是出世的事,不适合我这入世的性子。难道定要修行道法才能救助苍生吗?我偏不信。假若、假若你说的是真的,这百年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灵体自修,那将来……无止境的将来,我还是要依着一颗心去做我认为该做的事。”

  “你这样,”他一顿,似乎想着合适的说法,“可惜。”

  瑶光唇抿了抿,轻笑着,“可惜什么?若为成仙正果,抛心中的七情六欲,弃那些可爱的感情,我将永远不知个中滋味,那才是真正的可惜。”她睨着他,情愫悄生,却知无处可宣,只黯然低语:“你不懂的……”他懂的,只有他的道、他的法、他的生死案记。

  她不要学他的无情。

  两人的视线不知不觉中胶着了,直到童音打破这微妙的静寂。

  “烟跑光啦!好姊姊,你把火生起来了吗?”小豆子跑进厨房,边嚷着,身后的黑头吠声不断。一进门,他怔了怔,随即开心大喊:“竹青哥哥,你也来啦!”

  竹青哥哥?!哼,难道比她这个好心姊姊还好吗?

  饭后,瑶光收拾着碗筷闷闷想着,纳闷着他是何时与小豆子“搭”上的?

  瞧小男孩见到他那股亲热劲儿,惊奇之外竟有些不是滋味。

  “呜呜……”老狗跟在她身边,摩擦着她的衫裙。

  “黑头,还是你好。”可能是动物天性敏锐,黑头对他似乎颇为忌惮,还将他界定为陌生人,总冷冷地打量他。

  瑶光思及方才用晚饭,木桌上一男一女,还加一个孩子,她不饿,从来就不需食物,仍是陪小豆子吃了一小碗米饭。而他则是斟了茶,静静地喝着,边听着男孩叙说这几天的趣事。

  唉,算了,至少她煮的菜,小豆子吃得精光。

  她洗净碗筷,慢慢踱出厨房,隐约听到内室里传来略沉的男性嗓音,他正为小豆子讲解书意,似乎挺深奥的,其中还会穿插豆子提出的问题,相有互动。

  她驻足在外静听了一会儿,心有些暖有些酸。是啊,是要读一些书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小豆子想出人头地,非得用功念书不可。而这些,她没办法为豆子做到,而他可以,能督促着男孩,为他解惑。

  无情无绪地离开小院,夜来了,月娘初上,她顺着河流走箸,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只知月儿一下子在前、一下子在后,脚步跟着河蜿蜒而去。

  忽而,步伐一顿,她转向月华潋滟的河面,唇边逸出叹息,小脚下意识地踢着小石子,一颗颗踢入河中。

  “石子亦有精魂,你踢它!它也会痛。”

  “啊!”瑶光惊喘,迅速回身,“你、你一定要这样没声没息的来去吗?”

  他朝她步来,白衫依旧是白衫,抽上的脏污已化为洁净。

  “我以为你胆子很大。”唇微弯,温和又温吞。

  “我不是胆小鬼!”她火药味十足,原本是柔软性子,有女儿家的娇态,可自从领略到一份羞辱,她的心不死,却时时泛痛,尤其见着他,排除不了暗暗压抑的怨慰,却怕……却怕……情愫不减,而是渐延渐生。

  细长双目隐有光芒,瑶光认为那是月华反映在他眼中的结果,让他瞧得有些纷乱,她不自在地旋过身子,自顾自地面向河水。

  “你来做什么?”她问,语气缓和许多,也落寞许多。

  他没马上回话,微微沉吟才道:“天师托我看顾你。”

  就知道!这气死人——哦,是神鬼人共愤的答案。瑶光心更酸,可是无奈何,抿着唇不吭声。

  “你该随我回地府,那瑞安全。这阵子外头不平静,若遇上——”

  “我不去。我一个可以过得好。”随他入地府做什么?!说穿了,她仅是个孤魂野鬼,连生死簿也难入,若进地府,上了他的地盘,就什么事都得听他号令,她才不去,甘愿守在这里。

  以往,是孤单寂寞,冷冷清清的一个;而现下,她有兄长,虽无法常相聚,待她亦有情义,再说,自己还能为小豆子尽点力,河岸飘游仍是寂寞了些,但已不孤独,更何况加入了他……对他的感情很复杂,见着他,又喜又气;见不奢他,便整个恍恍惚惚,动不动就想到他。

  面对瑶光倔强的玉容,他思忖不语,单手接了按腰间的绿竹笛。

  瑶光瞄了他一眼,揣测不出他的思绪,气氛闷闷的,她清清喉咙问:“那一回,你会出现,是为了拘提大声嫂的魂魄?而你、你对我施幻术,将我困在雾中,是不要我阻挠了你的任务?”

  她问得宜接,文竹青继续抚着横笛,缓缓一笑,“也对,也不对。”

  “啊?”亮眸一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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